心中糾結難受。
王全果然更加卑微地捧上那兩錠金子,“小姐你說這金子是我的,便是我的,難道就不能用這兩錠金子買你的耳環,這樣小糯米也算不上偷東西了。”
王弗對着這個年紀比她長許多的賤民啐了一口,“不管這耳環價值多少,也不是你可以買的東西,何況我還不願賣呢。”
王全無法,隻好不停跪拜,“孩子有錯我認,你想怎麼罰都可以,就是這點小事,沒必要驚動縣令大老爺了吧,你要是生氣,你就打我幾鞭,我們實在不願得罪當官的人……”
然而任憑他這般卑微凄苦的苦求,還是沒能打動王弗鐵石心腸的心。
呂思衍也是善心,見不得貧窮人家受苦,從中調和道:“這算是報官,然後再處理也需要一段時間,我們的行程不宜耽擱,他們也道了歉,知道悔改了,這事也不大,不如就算了吧。”
王弗因他幾次拂逆自己的意思,總是仗着師兄的身份說話,看他本是不爽,如今剛好借機發難。“誰說是小事了,我又什麼時候輪到你做代表了。”
呂思衍吵不過她,隻好選擇閉嘴不言,轉過身去。
崔選卻不慣着她,“行啊,你要報官你就自己一個人留在這報吧,反正我們其他人是要回船上去了,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估計太華劍派的仙緣大會你也不是很在乎。”
王弗對着這個向來的冤家破口大罵:“崔選你這個蠢貨,誰說我要留在這報了官?我難道就不能修書一封給本地縣令嗎,隻有你這麼傻,腦子蠢得跟驢一樣,做事隻有一根筋,完全比不上你那個皎若明月的兄長!”
崔選雖然敬愛兄長崔淵,但最讨厭别人拿他和兄長比較,對着王弗就要砸下拳頭,好在同學們見勢不對,及時把兩人拉開。
李良玉站在紛紛擾擾之外,她很清楚,事到如今,場面上所有的好話已經被說盡,似乎誰也無法改變王弗的意思。
她又能怎麼做呢?王弗向來讨厭她。
一瞬間計上心頭,是柳師叔教過她的反其道而行之:
“将欲歙之,必固張之;将欲弱之,必固強之;将欲廢之,必固舉之;将欲取之,必固與之。”
李良玉便開口道:“我倒覺得王弗沒做錯。”
此話一出,衆人皆驚。連王弗都十分意外,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她随後解釋了自己會這樣想的原因:“開始我也以為這人家善良好客,絕不會做出偷藏東西這一惡行,結果我看走了眼,孩童欲念未除,憑欲行事,此事不做處罰,或許小惡終究會變成大惡!”
要不是說話的人是李良玉,王弗就要點頭稱是了,有誰理解她的苦心和用意?
這世界本就應該按規矩行事。
然而縱使她也未曾想到,李良玉的下一步舉動竟然是拿木竿,打在了年幼的小糯米背上。
護女心切的胡娘,緊接着挨了第二條。
眼看自己妻子女兒受到欺負的王全,怒而抓住了第三條。
其他人都看呆了,還是王弗先反應過來,怒喝道:“你幹什麼!”
李良玉便停下動作,直視她:“不是你說要懲罰她嗎?”
“我說的是報官?”
“官罰也是罰,我罰也是罰,有何不同?說不定我比官還罰的輕呢?”
王弗看着被打得瑟瑟發抖的兩母女,氣得跺腳,她就說這個李良玉沒有安好心:“那怎麼能一樣,你這叫做動私刑!”
李良玉有些悻悻地松開木竿,目光絲毫不下落:“我以為這是你的本意。”
“什麼我的本意,你可不要信口雌黃!東西都已經找回來了,我就算報了官,也不過是小懲他們一下,用得着你把别人打的皮開肉綻嗎?現在我們有理也變沒理了!”
李良玉無奈地看着她,“我就打了兩條,不打了?”
“誰要你罰了?我看你是腦子有病!”這一次不僅王弗如是說,還連帶着其他學生用憤世嫉俗的目光看着李良玉。
好像她才是那個大逆不道,十惡不赦的人一樣。又附帶幾句對王弗心慈手軟,人美人善,大人有大量的褒獎。
聽得王弗眉眼也順了,“我本來也沒想重罰他們的,是這個不識好歹的李良玉又跳出來,興風作浪,逞威風給誰看啊!”
她面子上還是過不去,又留下了好些名貴傷藥給王全一家,隻是這一次他們一家,都不會再對他們這群書院弟子,有什麼好表情了。
一群人便又羞又惱地離開。
甚至有同窗說,要報官把這個私動酷刑的瘋女孩李良玉給抓起來。
王弗還算冷靜,阻止道:“還嫌我們太微書院不夠丢臉嗎!”
他們這些孩子究竟是經曆世事較少,隻有呂思衍看出點門道,走過來微笑着拍了拍李良玉的肩膀。
除此之外就是,學生們接二連三離開之時,胡娘不顧丈夫王全困惑,牽住了最後一個要走的李良玉的手。
千言萬語,用感激的眼淚凝結成兩個字:“謝謝。”
她懷裡的小糯米有些抗拒地看着,這個驟起傷她的姐姐。
其實她并沒有真的那麼痛。
李良玉打她時,起勢猛而落時收力,所以他人誤認為的皮開肉綻,實則留下的是兩條紅痕,遠比不上太微書院明理堂的手段。
但打了就是打了。
李良玉對此也沒有什麼好解釋的,看着那個躲在母親懷裡的孩子,想了想,留下一句:“有些東西很美,卻很虛幻。有些東西,很普通,卻很珍貴。不要為錯誤的事情,付出太高的代價,而讓自己悔恨終生。”
便離去了。
此事終了,他們按照約定時間,于黃昏前回到了“望海潮”上。
阿鲲做晚飯的炊煙,飄蕩在水面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