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霧之上,太華主峰。
内門弟子在山下被人打傷的事情,很快傳了回來。平時忙于修煉,無暇他顧的弟子們,此時有了八卦的素材,都三五成群地閑聊起來,演武場幾乎要吵成一鍋亂粥了。
尤其聽說了是誰被打後,不少弟子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略有欣喜略有嘲諷的表情:
“原來是他們呀,他們向來嚣張慣了,仗着那門弟子的名頭作威作福,這次總算吃到苦頭了,活該!”
但也有人疑惑,“關鍵是他們怎麼會去到山下的?”
“黃級下等的弟子,去哪都不值得吃驚。那群廢物私逃下山去珍寶閣,大抵也就是想走捷徑,買些讓自己變強的法寶吧。”
太華劍派新收入的内門弟子,需要經過十年内練,十年外修。這十年的内練裡,每年打亂分組,七人為一組,每月小考,分出天地玄黃四個等級。
天級組最優秀,自然享有資源最多。
依次遞減,到了黃級組,下半年高強度的小考幾乎都可以不用參加了,反而經常被調去總務院幫忙,徹底淪為内門實質上的雜役弟子。
在其他峰不知情的弟子面前,尚且可以假裝顯赫,對于知情人士,便不過卑微如塵埃。
以販賣消息為生的韓童兒,好似親曆現場,點頭道:“的确是如此,他們想搶一顆六轉築基丹,沒想到那小虛峰弟子不肯給他,便起了争執。”
聽衆無不搖頭嗤笑,“不愧是黃級下等,連一個煉藥峰的普通弟子都打不過,傳出去,我們内門真要被别人笑掉大牙了!”
韓童兒卻豎起一根中指搖搖晃晃,輕蔑一笑,“聽我講,最離奇的點正是在這,他們可不是被那個小虛峰弟子打傷的,而是被小虛峰一個叫李良玉的雜役打傷的。”
大家都啧啧稱奇。
這時,人群中一個并沒有留心聽故事,更沒有加入說風涼話大軍的明麗女弟子,聽到“李良玉”這個名字時,忽然有些疑惑地擡起了頭。
但大的浪潮仍是不屑:
“被一個雜役打傷,要我就不活了,治好了也是白賴!真不知道他們這些廢物當時是怎麼考上太華劍派的。”
有人言簡意赅地總結到:“天才與天才之間,亦有不同。”
衆人奚落的聲音忽然小了,浪潮漲而後落。也沒有多少人繼續去講那内門弟子被副峰雜役打倒的笑話。
因為早會即将開始,而站在隊伍最前面的天級組弟子,身姿挺拔,如同不可逾越的高峰,皎如日月不可直視,不可忽視,亮起了人的耳目。
先前吐槽黃級弟子的話,不約而同地回蕩在各人腦海中,震耳欲聾,久久不散:
“天才與天才之間,亦有不同。”
惟有先前走神的女弟子,追上去詢問韓童兒,“韓童兒,你說那個打上内門弟子的女孩叫李良玉?”
向來風流散漫的韓童兒,摸了摸下巴道:“女孩?我可沒說過她是女孩?你認識她?”
“嗯,算是認識吧,你知道現在她在哪裡嗎?”前來問話的女弟子,名叫陸施琅。在參加仙緣大會的時候,和李良玉有過一面之緣。當時她便感覺到那個相貌普通的女孩,身上充斥着一股莫名的銳利。
還以為她會和自己一樣,順利地進入太華劍派,兩個人有機會成為好朋友呢。
不過自登仙梯之後,就沒有再瞧見她,陸施琅。還以為李良玉失去了别的山峰,萬萬沒想到她是落選了,然後竟然進入小虛峰,成為了一名雜役。
在聽到她的消息之時,竟然是這樣的一副局面。
韓童兒看有生意上門,笑容往上揚了幾分,伸手做了個摸錢的動作:“我韓童兒雖然有問必答,但是你也很清楚我的原則,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陸施琅皺着眉頭看他,在此之前,她可從沒有想過修仙門派裡,還會混進這樣見錢眼開、見縫就鑽的人。“整天錢錢錢的,你心裡就沒有一點别的東西嗎?虧我們以前還是同組的,來來去去還是講到錢!”
“像你這樣的大小姐,怎麼會知道民生疾苦呢,少和我談感情,談錢吧。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能命韓童兒。”
陸施琅身上别無他物,隻好拽下腰間的玉佩,“給你,說吧!”
市儈的韓童兒,眯眼對着日光看了看玉佩的質地,滿意地露出狐狸一般的微笑,“我不知道你口中的李良玉,和我口中的李良玉是不是同一個人,不過我知道的那個李良玉現在在戒訓堂裡關着。”
随即揮袖而去,不帶走一片雲彩。
陸施琅可犯了難,戒訓堂可不是一般弟子可以去的地方,掌管戒訓堂的玄靜長老,更是個和鴻烈長老齊名的可怕人物,所有弟子都恨不得繞開她走。
看來也隻好先往周圍打探打探消息了。
此時,除去在藏書閣不管事的希夷長老之外,太華四大長老齊聚戒訓堂,商量着對李良玉的處罰方案。
隻因此事實在糾葛複雜,幹系甚大。
新一屆的内門弟子,按照道理來說,由傳道殿的爾雅長老管理。
但涉及門派弟子觸犯門規,又是應該由戒訓堂的玄靜長老負責。
再加上五大長老之首總攬全局的鴻烈長老,僅僅屈居于紫宸掌門之下,有權過問門派内一切事物。
這三股勢力交錯在一起的時候,已然十分棘手,再加上一個看熱鬧的玉緯長老,更是一團亂麻。
鴻烈長老先聲奪人,表明自己的意見:“大膽,怎麼敢打傷我内門弟子,不管是誰都必須嚴懲!”
爾雅長老長得一副菩薩像,男女難辨,捏着一串綠色的菩提珠,聲音細柔:“我殿弟子違反門規下山,這可另罰。但把他打成這個樣子,幾乎命都保不住,卻還是要一個交代的。”
寬袍白衣的玄靜長老,單髻玉冠,容顔冷清,聽着他們說話,隻是冷笑:“掌門将戒訓堂交給我管理,一切事情便由我明辨處理,你們還想幹預我戒訓堂的事情不成?”
鴻烈長老便道:“長老分工,各司其責,這點我沒意見,你隻需要按門規處理,我們自然不會多說什麼。”
“你們已經多說了。”玄靜毫不留情地指出,然後又說起舊事來:“我記得幾年前,有内門弟子打傷外門弟子的事情,當時就是由你鴻烈長老做主,說外門弟子有錯在先,内門弟子雖打傷了人,但兩方弟子武鬥,隻要不緻死緻殘,便在可以諒解的範圍内,所以不予重罰。今日不過反轉過來,鴻烈長老,你怎麼就變了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