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發不久,遠在小虛峰的洪朔峰主就收到了消息。
二師兄田角,陪同李良玉,被内門弟子帶走。走前讓小師妹展蘭茹回小虛峰報信。
洪朔聽了火急火燎的小弟子的彙報,也是一頭霧水。
他是聽懂了兩個弟子,被太華劍派内門的人帶走了。也知道田角是去珍寶閣,為他挑選生日賀禮,才和内門弟子發生沖突。
但後面的故事他怎麼越聽越玄幻了呢?
“什麼叫做李良玉一朝把内門弟子都打倒了?”
别說洪朔峰主這麼問,饒是照顧師傅的大師姐曲蟬衣,三師弟何海道也是面露疑惑。
殿下的展蘭茹便問:“師傅,難道不是你傳授那小雜役劍法的嗎?”
洪朔峰主沒說話,曲蟬衣倒先替她師傅澄清了,“她不是記名弟子,師傅怎麼可能傳授她劍法呢?”
見洪朔峰主點點頭,展蘭茹也不疑有他。聲音一軟,“那大概是她初初進小虛峰的時候,就已經學了這套劍法,來曆實在可疑……”
洪朔峰主倒是有自己的判斷:“她若真的身懷絕技,之前隐而不發,今天卻突然亮劍,也是為了你們,你不應當背後議論她。”
展蘭茹即刻識相的閉嘴。
洪朔峰主歎了一口氣,倒不是對她,隻是小虛峰兩次和内門發生沖突,上一次是田角受傷,這一次是内門弟子受傷。
就算内門還沒有傳召,他也打算上内門一看,待問清事情緣由,将兩位弟子保下來。便和大徒弟曲蟬衣交代了幾句,随即飛往太華主峰。
不過令他沒有想到的是,他一路暢通無阻,找到了長老議事的戒訓堂。
想要進去的時候,卻受到了阻攔。
“洪朔峰主,你現在不能進去。長老們正在和人談話呢。”
洪朔峰主疑心是李良玉或者是田角,正在接受審問,想着自己作為師傅,必須要替他們扛一扛這份壓力。
沒想到得到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
“不,是六師兄在和長老們解釋小虛劍法的事情。”
六師兄?太華劍派内門多以師兄師姐師弟師妹相稱,而所有人的六師兄便隻有一位,那就是紫宸掌門的親傳弟子,素來有“醫家聖手”、“青牛藥童”美譽的楊辛夷。
洪朔峰主自然認識他,紫宸掌門的親傳弟子中,楊辛夷負責監守“小虛”和“玉壺”兩座煉藥山峰,這個年紀輕輕、談吐猶如春風的小弟子,幾十年來倒是跟洪朔峰主下過數百盤棋,并且留意過峰主身上的沉疴舊疾,還送過幾味奇藥。
洪朔峰主對這個隻有自己一半年紀的忘年交,很是欣賞感激。
不過問題在于,楊辛夷這時怎麼會來這裡。
還有,楊辛夷解釋什麼?小虛劍法跟他有什麼關系,難道他已經解開了小虛真人留下的心刻靈印?
洪朔峰主站在門外,百思不得。
同樣和他大感意外,還有前一刻戒訓堂裡的各位長老。
“辛夷拜見各位師叔。”
衆長老點頭受禮。
笑眯眯的玉緯長老問:“什麼風把你吹過來了?”
楊辛夷從容笑道,“我特意來向各位長老解釋小虛峰和小虛劍法一事。”
鴻烈長老微微皺眉,紫宸掌門雖然将各峰交給他的各位親傳弟子分管,但明眼人都知道這隻是個虛職:“這關你何事?”
“弟子負責監管小虛峰,對小虛峰的情況略知一二,自然有義務向各位師叔禀報詳情。”
鴻烈長老便劈頭蓋臉地問道:“你知道小虛峰心刻靈印被破解一事?洪朔究竟是如何……”
楊辛夷拱手答道:“回禀師叔,小虛峰心刻靈印被破解一事,我也是方才知道的。”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長老們的猜想被坐實,臉上多少流露出些許感慨唏噓。
然而楊辛夷後面的話,才是重磅戲:“但據弟子所知,破解它的人,并不是小虛峰的峰主洪朔,而是他們峰一名雜役弟子,叫做李良玉。”
此話一出,衆人皆驚。
鴻烈長老更是喝道:“辛夷,這裡可不是你随意玩笑的地方。”
玄靜、爾雅長老也認為此事幹系重大。
“是或不是,找洪朔峰主一問便知。近些年來,他忙于在山下教導弟子,無瑕研究小虛真人留下來的心刻靈印,倒是這名叫做李良玉的小雜役,做了無名指山的守山人,看着小虛峰境内的洞穴壁畫,多有感悟,終獲傳承。”
鴻烈長老大怒:“胡亂,小虛真人的傳承怎麼可能被一個區區外人,尤其身份還是一個普通雜役所獲!”
楊辛夷不緊不慢、有理有據答道:“此事雖然令各位長老難以接受,但卻為事實,我已經查看過小虛峰的各處洞穴,上面的圖畫符文全已改變,不複舊日靈氣。李良玉獲得小虛真人的傳承,習得小虛劍法,确之鑿鑿,實乃天意仙緣。”
玉緯長老忽然開口:“你是說一個仙緣大會落榜的普通人,倒在最初一關登仙梯的普通人,會有機會和小虛真人結仙緣的機會?”
楊辛夷不知道他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隻是回答:“我們這些求仙問道的修士,修為或高或低,壽命或長或短,天意仍是最難參破的一課。”
他最初遇見李良玉,便是緣分的開始。當時他尚且沒有想過,這個平平無奇的女孩子能夠頓悟小虛劍法,隻是見她有了個開頭,便從旁指引,未料這個寂寂無名,甘于孤清的女孩真的做到了。
然而在場的長老各有成見,并未被他說服,尤其是鴻烈長老不怒反笑:“很好,私學門派劍法,等同于盜竊!這雜役弟子身上又增添一項罪名,我倒看看她還能闖多大的禍。”
楊辛夷便為李良玉求情:“整個門派沒有一個活着的人掌握這一門劍法,何談偷學?她有這個機緣來到小虛峰,有這個悟性領會劍意,何不收她為内門弟子加以管教,日後必成大器。”
“你倒是為她說話!”鴻烈長老斜了他一眼,宣告似的說:“小虛真人遺留的小虛劍法自然應當歸屬太華,絕不可能流入外人之手,不管對這名雜役弟子如何處罰,絕對要叫他交出小虛劍法。”
洪朔峰主卻于此時闖進來,“外人不配學習小虛劍法,我收她做我弟子,她不就可以了嗎?”
他這護徒心切的發言,也就是令各位長老震驚,洪朔又一再強調:“你們這些長老也真是可笑,自己鑽研不透小虛真人的心刻靈印,難道就不準别人學嗎?我看今天要是紫宸掌門來了,也絕不會像你們如此處理!”
鴻烈長老看洪朔峰主要認領這個弟子之事,腳也不抖了,說話也鎮定了,便知他把這唯一的小虛真人的傳承者當做救命稻草,大呵道:“洪朔,你可不要胡來!”
為了保護徒弟,洪朔也豁出去了:“我可沒有亂來,先前我峰弟子被打傷,你說是我小虛峰弄虛作假,偷工減料在先,打碎了牙齒我也隻得忍着往肚子裡面吞。現在是你們内門弟子強搶丹藥,我們不過是正當防衛,你要怎麼治我們的罪?難道隻有内門弟子是人,外門弟子就不是?”
鴻烈長老和他向來不和,此時處于理虧的一方,更不願直接和他争辯,轉而攻擊道:“好你個洪朔,這一切都是你設計安排的吧,特意教出一個雜役弟子來打我們内門弟子的臉!煞費苦心啊!”
洪朔峰主倒想冒領這個功勞,但他自認還是比鴻烈長老有良心:“要是我說在收這弟子之前,從未給予她教導,隻是放任她自由生長,苦心孤詣培養出一群濫德弟子的你,是不是要無地自容,鑽到地底裡去?”
“誰信啊!一個資質普通的孤女,然後一個人在山裡解開小虛真人的心刻靈印,領悟小虛劍法?還不是有你這個前輩從旁指點!”
“要是我沒教過她你怎麼樣?是不是把頭砍下來,給我當凳子坐!”
“好啊,你洪朔要是能碰上這樣資質卓絕的弟子,我不止把頭砍下來給你當凳子坐,還将她引薦給所有内門弟子,把她的功績糊他們臉上。”
兩個人每說一句話,就走近一步,怒火和口水幾乎都要噴到對面人臉上了。
在李良玉修行路上推波助瀾的楊辛夷,眼觀鼻鼻觀心,主打一個默默旁觀,絕不說話。
眼見他們吵得愈發不可收拾。聽得玄靜長老都在趕人了,坐觀虎鬥的爾雅長老道:
“現在事情的争端,已不再是她重傷内門弟子,而是她如何學會小虛劍法,以及如何處置她的問題。我的意見便是把這個女孩子叫出來看一看,不過她真的天資聰穎,劍意豐滿,在此将她折斷也不合适,你們說呢?”
于是大家短暫地達成一緻,命人将關押的李良玉帶了上來。
初見那一眼,大家都吃驚于這傳聞中幹翻一群黃級弟子的女孩,是如此的瘦小。當然一想到聞名天下,以神鬼莫測、飄忽非常的小虛劍法便可以理解了。
隻是還是瘦小孤苦,怎麼看也不像是施暴者,更像是受害者。同時也印證了小虛峰峰主洪朔先前并沒有培養她一說:
——若是有,愛徒心切的洪朔峰主,又怎麼忍心将自己的徒弟養得如此幹黑瘦小。
“拜見各位長老,拜見峰主。”
“起來回話吧。”
李良玉來到各個長老面前,目光先是落到洪朔峰主和楊辛夷身上,峰主來她尚且能夠理解。但是楊辛夷為何出現在此處,她心裡沒有思緒,隻是有些隐隐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