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這才宣告結束。
李良玉離開傳道殿後,陸施琅擔心她一個人,便邀請她和自己同住。
所有的内門弟子以組為活動單位,七人共住一個廂房。現在再加上一個人,也并不算擁擠。
隻是組内難免有不同的意見。
有一次李良玉回來的時候,就聽到有幾個女弟子在勸陸施琅。
“施琅師妹,我們都知道你心好,但是你不覺得你照顧那個李良玉,也太過了些嗎?她都是個大人了,又不是個小孩,不需要你整天圍着她轉。孟師弟真沒半點想法和意見,而且你為了她,也耽誤了自己的修行。先前我記得你說過,你可是想和孟師弟,結成道侶,行走天下,你再這樣耽誤時間,到時候年度考核還有希望?我們希望你再想一想。”
陸施琅被勸多了,也有幾分猶豫,倒不是因為自己,而是真的擔心自己拖累了同組人的修煉進展。
但她不知道的是,這些話都被李良玉聽去了。
她真心把李良玉當朋友,李良玉也把她當朋友。朋友之間是應該互相幫助,但不應該是互相拖累的,尤其在李良玉現在自身難保的時候。
故而,李良玉便壓着傷口,離開了陸施琅所在的小組。
她從來沒有把自己當做真正的内門弟子,也不想去祈求有人會給她療傷治病。便活成了孤狼,這一日晚上,便在演武場上高鑄的大石獅子上過夜,自舔傷口。
因為傳道殿的爾雅長老,并沒有将内門的心法傳授她。
她所使用的,還是在宋國太微書院時,柳當歌師叔教于她的基礎運氣法則。
正修行到月中天。
忽然有衣角獵獵作響的聲音,李良玉睜開眼,原以為是内門弟子巡邏經過。
卻發現另一根石獅子柱子上,站着一個青衣飄飄的人,遠遠地,對她溫和地笑着。
——楊辛夷!
來到内門後,就算不需要刻意去打聽,通過其他弟子的談論,她也逐漸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
紫宸掌門共收有八個徒弟:
分别是掌管“天樞劍”的大弟子,杜冕;
手持“巨阙劍”的二弟子,蓋星河;
三弟子,“翳風劍”,宋蓮。
四弟子,“百會劍”,洛自心。
五弟子,“照海劍”,鄧隐。
六弟子,“睛明劍”,楊辛夷。
七弟子,“伏兔劍”,俞瑤迦。
八弟子,“靈台劍”,甘子苓。
于是在見到楊辛夷,她便有些猶豫,不知該叫他六師兄,還是像以前那樣叫他大叔。
似乎察覺她心中所想,楊辛夷苦笑:“以我們的關系,至于這樣生疏嗎?”
李良玉也想也是,他們認識的時候,她是小虛峰的雜役,他是闖進山裡的陌生人,可他們也成為了朋友。
沒理由,身份變了反而不是了。
楊辛夷見她很發呆,感受着夜裡的涼風,不由感慨道:“丫頭,你怎麼找到這種地方來了,怎麼夜裡吹冷風很酷嗎?”
丫頭,這真是一個親切的稱呼。李良玉想。不過這裡見到他,無論如何,總是有幾分他鄉逢故知的欣慰。
“那大叔你怎麼來了?”
楊辛夷會心一笑,“我這不是怕有人哭鼻子嗎?所以偷偷來看你。”
前面一句話自然是令李良玉不爽,後面一句話又是什麼意思呢?不由偏頭問道:“偷偷。”
“唉,總之你知道我來見你一面,非常不容易就是了,這邊長老太多,師兄師姐他們也在。”
李良玉倒是聽說過,掌門的親傳弟子多在後山禁地中的“洞天福地”修煉。
李良玉倒也沒有追問,轉而道:“對了,你在小虛峰教我劍法的事,有沒有讓你受罰。”
“當然是有啊。”一臉苦相的楊辛夷,飛過來在她身邊坐下,兩個人便一同看天上的日月星辰。“你呢,你在太華劍派内門的生活如何?”
出乎意料的是,李良玉癟了癟嘴道:“不太好,我不喜歡這裡。”
難得見她竟然這麼孩子氣,楊辛夷都忍不住要揉她的頭了,但他還是更喜歡師妹,于是笑道:“這還是你嗎?怎麼會說這麼喪氣的話?”
李良玉道:“你都不知道我的處境,還是待在小虛峰的無名指山上好。”她也想下山,但知道自己如果無法補全小虛劍法,此事就絕無實現的可能性。
楊辛夷注視着她:“你怎麼知道我不知道?我可一直看着你呢。”
莫名的聽到這句話,他心裡有些感動。喪氣的情緒也有所消解。
“但是我打不過他們……”
楊辛夷笑笑,“這很正常啊,他們是受過内門訓練的弟子,要是你随随便便就可以将他們打敗,那太華劍派還算什麼天下第一的大派。”
李良玉一想,的确是這個道理。忽然在心底萌發一絲希望:“那你說他們和我對戰之後,能補全小虛劍法嗎?”
楊辛夷怎麼我也不知道她的想法,“你現在還想着指望他人啊,他們可沒有小虛真人的心刻靈印。”
李良玉自始至終都不知道,所謂的“心刻靈印”是什麼東西,但這使她疑惑的是,“内門天才弟子衆多,難道連他們都不能夠?”
楊辛夷拍了拍她的肩膀,“少異想天開了,這件事隻有你能做成,要不然鴻烈長老為什麼大費周章把你弄内門來,連他都做不到的事情,内門天才都算得了什麼。”
李良玉一聽,聯想起陸施琅說,她和别人比試的時候,内門最出名的幾位天才,齊雲山、沐易之、莊觀、楚邈、祝融瑩都來看過,但最後也沒說什麼就走了,更沒有對實力不濟的她提出挑戰。
那時她還以為是他們看她不起,又或許覺得小虛劍法也不過如是。
如今聽楊辛夷這麼解釋,才知道鴻烈長老真的很想将這套劍法從她身上扒下來,一時說不清楚心中感受,隻覺得自己可能要在内門虛度漫長的光陰,才能領會本就玄妙的小虛劍法。
隻是不死心地一再追問:“大叔也不行嗎?我的劍法是你教給我的呀。”
楊辛夷苦笑,也不知道是她高估了自己呢,還是她高估了自己,隻好老實道:“我隻是見過小虛劍法,但學會是一件事情,領會又是另外一件事情,你要相信,因緣際會你成為了聶小虛的傳承者,你就是最适合小虛劍法的人。”
其他的他沒敢再多說,比如他确實覺得李良玉資質不錯,至少是在劍道上的悟性頗高。但也不敢說,怕更給她壓力。
幾番嘗試之後,李良玉終于死了心,不再向外界求援。
但“……那你見過小虛劍法,能再指點我幾招嗎?”
楊辛夷剛說他隻是抓住個皮毛,沒有辦法表現其精髓,靈敏的耳朵忽然動了動,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響,立刻害怕地站起身要走。
“不好,好像是被四師姐發現我的行蹤了,我得趕緊走了。”
末了,還将懷中一瓶青色丹藥交給了李良玉,叮囑道:
“傻丫頭,受了傷别硬捱,該吃藥就吃藥,該療傷就療傷。想下山過逍遙日子,還得保住性命才行。還有你想在比武中獲勝,還是得提高你的煉氣水平才行。”
“知道啦。”
李良玉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楊辛夷的身形已經完全消失了。
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人。
李良玉打開丹藥瓶,才發現瓶子裡面的竟然是七轉的培元散,頓時吃驚不已。
沒想到楊辛夷随手掏出來的丹藥就這麼名貴,不知道,是因為他在門派中身份崇高,還是私藏甚多。唯獨沒有考慮他是一個煉丹高手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