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位于高處的少女愣了愣,她一下子沒能夠銜接這二者之間的連接性,“櫻庭先生?”
“櫻庭......對,就這麼跟他說。”女人将一縷滑落的頭發挽回了耳邊,她的語調柔和無比。
“别忘了自己的名字,别忘了你是為了什麼而來的。”
*
“織田先生,明天記得早點來,最近偵探社接到的委托可能都有點多。”
坐在沙發上的與謝野晶子放下了手上的醫科專用教材,向着準備提前下班的新人偵探社員告别。
“好的。”織田作之助點了點頭,然後推開了門。
在正式入職武裝偵探社的前一天,他準備去拜訪一下那間宅子的主人。
在受到江戶川亂步的邀請加入武裝偵探社前,織田作之助是作為一個活動在橫濱各個危險地帶的“郵遞員”而工作着的人。
不可否認的是,這份工作的稀缺性與危險性一并存在,雖然從難度上來說,這些其實對有着高超戰鬥本領的他,都算是無傷大雅的程度。
隻不過偶爾會遇到點小小的困擾罷了,比如偶爾接到千奇百怪的運輸任務,再比如碰到殺手時期留下來的麻煩。
但是當自己身處警局裡,那個戴着報童帽的黑發少年以一種驕傲自信的語氣對他發出入社邀請的時候,織田作之助忍不住對這份邀請心動了。
這并不意味着他的上一份工作是一份差勁的工作,相反,織田作之助其實挺喜歡他在郵遞員工作生涯裡遇到的一位雇主。
因為這位雇主的任務永遠都很簡單,從某個地方幫他去取書就行了,有些時候要混入層層防備的黑手黨隊伍裡,翻找着一個層層密封的包裹,但有些時候又隻要坦然地走進一家路邊書店,從店老闆手中接過紙袋就行了。
而且這位雇主非常慷慨,他給出的工資一直都很高,甚至還會留下幾本書作為給郵遞員的小費。
織田作之助從來沒有敲響過那扇椿花簇擁的房門,他隻要每次從指定地點取到快遞之後,用一些短暫的時間繞過火并現場,再來到某個街道的轉角處,踩着石闆路走到入門處,将紙箱放在門側即可。
這對雇主與受雇人宛如平行線一般,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作為橫線穿行其中的則是一本本書籍。
這位姓氏為櫻庭的雇主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沒有與本人有過任何實質的接觸的織田作之助對此完全不清楚,也沒必要去搞清楚,但不得不說的一點是,他還是很認可雇主的讀書品味的。
在好幾次接到了相同的快遞單子後,也許是因為對方也從自己的工作風格中認出是自己的單子都是同一位快遞員所接,在某一次從書店中取書的時候,織田作之助發現另外一個包裝完好的紙袋。
“給郵遞員先生。”那張紙條上是這麼寫的。
站在年邁的書店老闆面前,織田作之助捏了捏那個紙袋,直接猜到了裝在裡面的那幾樣東西是什麼,于是在做完日常的郵遞工作後,他便回到自己的公寓裡,不帶一絲猶豫地拆開了那個紙袋,兩本暗紅色的書籍即刻掉落了出來。
兩本書都是全新的,連塑封也沒有拆開過,雇主先生沒有在上面留下任何信息,仿佛他就是在給自己挑書的時候,順手多選了兩本書,再将這兩本書作為了小費一樣的存在送給了自己。
但毋庸置疑的,書很好看。
無論是最開始那本以第一視角目睹殘酷戰争的長篇小說,還是後面那本從一對青年夫婦的悲歡離合與婚姻曲折故事寫起的曆史小說,在這些書中展現的各異的視角,亦或者不同人的故事,都讓織田作之助在讀完之後陷入了深思,并有感而發,想要為之寫下了點什麼。
在三年前,他遇到了一位小說家,因為一本沒有結局的書而放棄了自己的殺手生涯,并生出了想要将那本書續寫下去的想法。
隻是寫作的念頭兜兜轉轉,自己卻又不知道要從哪裡開始,就在一年前,雇主先生所贈送的書為他提供了一條嘗試的道路。
懷着為人而作的想法,他終于開始嘗試着動筆寫作......最開始隻是寫一些簡單的随筆,或者是短短的日記,但慢慢地,他也能寫出一點成型的,可以稱之為“作品”的文句了。
但是隻有閱讀也是不夠的,織田作之助深知這一點,隻有真真正正地,完完整整的去同他如今身處的這個社會接觸,才能将夠百态景象都付諸于自己的筆下。
在見證了橫濱地七日混亂之後,面對着即将來到自己身邊的麻煩,他答應了江戶川亂步的邀請,在經曆了一場相較于自己的上一份工作都隻能稱得上是十分平淡的入社測試之後,他在今天成為了武裝偵探社的一名調查員。
今天的上午很平靜,在結束了那場浩浩蕩蕩的混亂後,橫濱的各個勢力心照不宣地進入了一個相對緩和的修正期,這份秩序終于再度出現在了這個海風吹拂的城市。
循着熟悉的道路往前走,他推開了黑色的栅欄,突然發現院子裡的椿花已經謝了,而小而白的桔花仍是細細簌簌地飄在空中。
遠處居民區中傳來的不再是槍聲,隻是油車發動的聲音而已,鳥兒們振翅而去,在天藍的畫像上留下和平的影子,原來離自己上一次來到這裡,已經快要一個月的時間了。
織田作之助踏上了門口的樓梯,然後,他就發現自己完全找不到眼前這扇門上的門鈴。
不知道是在這混戰的時間裡發生了什麼,櫻庭宅的房門與他記憶的景象完全不一樣了,原先咖色的入戶門已經換成了一道嶄新的黑色防盜門,在這個溫馨的夏日庭院之中,竟然割裂一般地展現出了一絲冰冷如材質的氣息。
站在門前的織田作之助難得的有些猶豫,他看了看天色,看了看庭院,又看了看眼前的門,然後下定了決心,敲響了這扇沉悶的門。
連續敲了幾下之後,冰冷的鐵門也沒有在第一時間被打開。
這就有些苦惱了,他将目光投向了自己手上的筆記本,那裡面記錄着這段時間裡自己寫下的東西,織田作之助今天來這一趟,就是想要在感謝雇主先生的同時,再詢問他一些關于寫作方面的事情。
天生的直覺告訴他,這位會給自己送書的雇主先生,會是一個看過很多書,對着很多書有着獨屬于自己看法的人,如果是這樣的人的話,應該也會對自己的作品,有着一些不同的見解吧,織田作之助這麼想到。
隻是面對着這個不知道可不可以稱為閉門羹的情況,就連向來沒什麼情緒波動的織田作之助都難得地生出些挫敗感來,手中的筆記本無意識地收緊了一點,畢竟是他沒有提前打招呼就臨時到訪了,碰上主人并不在家的情況也算正常。
然而就在自己想要轉身離去的那一秒,啪嗒,門被緩慢地拉開了。
“美鈴,櫻庭讓你打車去——”
亂蓬的黑發下掩蓋着交錯複雜的繃帶,披着西裝外套的少年眯着眼睛打了個哈欠,隻是在拉開了一半門的時候,他便意識到眼前人的高度不太對勁,鸢色眼眸迅速被睜開了。
“......什麼啊。”
不知是不是錯覺,織田作之助聽見這個少年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