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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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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正式對上喬伊斯前,塞缪爾·貝克特想過很多事情,他想起了很多事情。

死前要是沒有走馬燈,那錄音帶也是可以用來描述自己簡短的一生的。

他對此堅信不疑。

自己的前半生沒什麼可說的地方,他很年輕的時候就已經離開了家鄉,在戰争的時段裡加入了異國他鄉的抵抗組織,又以普通人的身份行走在戰場之上。

不愛社交,不喜出面,生活中幾乎也沒有幾個特别要好的朋友,在戰争結束之後,日常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拿着一份報紙在無所事事地在街上閑逛。

不做些什麼,就是到處看看,看看每個人,看看每段日子,收集一些地名和事情。

而他和詹姆斯·喬伊斯的第一次相遇,就是起源于巴黎街頭的一場閑逛。

那天巴黎的天空暗淡無光,周邊的建築物也是昏黑一片,人們匆匆走着,像是在竭盡全力地逃離着這整個陰霾的地方。

貝克特撿起了一張飄落在地上的報紙,他大緻掃了一眼,基本都是些法國官方政府的陳詞濫調,例如什麼南部地區動蕩平息,或者說是總統已經安全回國,要知道這些東西還沒有物資分配的通告來的有意義。

但也比某些雜志放置在封面位置的審判名單要好很多。

明明戰争已經結束了,恐怖氣氛卻一刻也沒有從這個城市裡離開,先前有個小年輕拿着喇叭在大街上宣稱“恐怖事件的發生是為了讓國家更好更平靜地愈合與重建”,還得到了不少民衆的贊同,而路過的貝克特隻覺得這一切諷刺地過了頭,然後他就卡着異能偷偷把這人揍了七頓。

但無論如何,擺在眼前的事實就是如此,千辛萬苦到來的和平并沒有很快就讓一切恢複成最初美好的樣子,相反,所有的一切變得更糟糕了。

就連巴黎都是如此,那别的地方更不用想了。

每天的上午,貝克特都會準時在街頭閑逛,然後閱讀着來自世界各地的報紙,從很多事件展現出來的手段來看,文字便是最觸目驚心的武器。

他翻過報紙的背側,那是一條來自愛爾蘭的新聞。

看到那個熟悉的地名,貝克特想都沒想就把報紙揉了起來,嗡嗡的聲音立馬從腦子裡響起,全然沒有短時間停下來的意思,這個糟糕的病症正是戰争留給自己的紀念品。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他就被大半邊的白色晃了眼睛,暗色調的環境裡突然被刷出一道白痕。

而白痕的主人——位于自己眼前的這個青年有着一頭白色的頭發,穿着白藍色條紋的衣服,他手中的白色盲杖沒拿穩,整個人即将摔倒在地,好在醒神過來地貝克特及時出手扶住了他。

“先生,小心點。”貝克特把人攙到一邊的長椅上坐着,又把那根沒能逃離落地命運的盲杖撿起來遞給了原主。

盲眼的青年一直沒說話,他隻是用彎曲的指關節輕輕地叩響了手中黑色的杖頭部分。

因為戰争的原因,巴黎如今的殘障人士也迅速增多,成為了政府需要面對的一大難題,他們在倉促之間設置了對應的保障設施,啟用了一些原先已經廢棄的功能性建築,稍微改善了一點相關情況,但現在已經到了可以讓一個殘障人士直接上街的程度了嗎?

沒有任何輔助信息,人看起來也像是不會說話,連摔倒也不是出于什麼被障礙物阻攔,而是類似于身體不适,根本沒有任何預兆地倒了下去。

似乎是個多災多病的人,這就麻煩了,他壓根沒有處理這種人的經驗,貝克特掃了一圈周邊的人群,也沒有發現疑似此人家屬的存在。

“能聽見我說話嗎,先生?”

下意識地抖了抖團成球的報紙,貝克特猶豫着開口,要是這人真的聽不見,沒有任何信息處理的能力的話,那還是找警察快一點。

對方仍是一言不發,專心專意地敲着那根與自己色系相同的盲杖,直到沒有任何頭緒的貝克特準備走向街邊的電話亭報警,他才依着盲杖從木椅上蹦了起來。

“有人會來接我的,你不用急着通知那群土豆洋蔥炖羊肉。”面對着貝克特驟然變得警惕的神情,他露出一點遺憾的表情,“好吧,再等一下,相信我,我真的有人來接。”

他似乎為自己口中的這個人很驕傲,但下一句話又将話題轉到了自己身上。

“我是斯蒂芬——不對,詹姆斯·喬伊斯。”戴着墨鏡的青年低了下頭,露出了一雙綠色的眼眸,與全身的潔白不同,那祖母綠的顔色過于晶瑩,像是擁有着一對璀璨的翡翠。

隻是翡翠的主人并沒有逃脫失明的症狀,他用手摸索了下旁邊的位置,又往旁邊挪了一點,示意貝克特坐下來說話。

貝克特走了回來,他沒聽過這個人的名字,但不可否認的是,這個人的眼睛讓他想到了維爾河,而那條河道最終從光明中蜿蜒伸向了一個先知的方向。

由于習慣所緻,自己坐下來的時候依舊是與人隔了一段距離,貝克特思索了一下,決定順着對方的話說了下去,“我想,那不是一群可以用食物來形容的東西,明明是令人讨厭的動物,比如狗,他們應該在1922年跟着北邊的狗骨頭一起被直接打包出去。”

“過了八十年都一直是那樣。”喬伊斯哇哦了一聲,他饒有興緻地坐直了身子,盲杖點點地面,打了個愉快的旋兒,“對了——你主動關上了伊塔卡的門,為什麼這麼做,是巴比倫的崩塌,還是阿爾斯特的詛咒?”

銀發的青年對這個問題若有所思,盛滿風雨的藍灰色眼眸微微眯起,他足足沉默了幾分鐘,等待答案的傾聽者也跟着他一起不說話。

他支吾了一下,才用認真的語調回答出了一個模糊的答案,“不記得了,但抵達荒野的時候是塔耳格利亞月的第六天。”

“好吧,安德羅格奧斯。”喬伊斯得出了自己的結論,“聲音很清晰,但内容又很模糊,你果然見過壁壘了,那東西就是一堆壞死的植物纖維。”

貝克特點了點頭,頗為贊同喬伊斯後面的觀點,但出于初遇的禮貌,他還是出聲指正了自己的身份,“但是我不是希臘人。”

聽到了這句話,喬伊斯愣了一下,很快變得大驚失色,他結結巴巴道,“難道,難道我就是了嗎?!”

過于震撼的答案顯然讓這位久病不愈的青年咳嗽了起來,他握緊了手中的盲杖,身邊沒想到會後如下發展的貝克特有些無措地站直了身子,還沒等他來得及做出些什麼,一道紅色的影子便出現長椅前。

那是一個身材高挑的姑娘,她格外熟練地拍了拍喬伊斯的背,紅褐色的長發從帽子裡散亂而出,顯然是一副剛剛跑過來的樣子。

這個像火一樣的姑娘穿着當下最時髦的褲子和靴子,她打扮成了男人的模樣,卻從未失去過一個女性所會擁有的細緻與溫馨。

“親愛的。”清透的聲音響起,那也是愛爾蘭西部人特有的語調,“這是什麼?”

她指的是喬伊斯借着彎腰藏在自己懷裡的東西,那玩意兒根本藏不住,綠色枝葉和紅色花瓣混合在一起,就算喬伊斯想要保持新鮮感,但她也不得不提前為這位藝術家考慮一下花刺的存在。

“親愛的娜拉,這當然是……玫瑰花!”喬伊斯揭曉了答案,他滿懷愉悅地将花遞給了自己的愛人。

娜拉微笑着接了過去,雖然她很喜歡對方設置的小驚喜,前提是這一切的開端不是他的猛烈咳嗽。

而站着兩人旁邊的貝克特在此時此刻隻負責傻掉的功能,他咽了咽口水,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多餘。

不過好像也沒有特别大的關系,因為在以後的幾年裡,貝克特也沒能夠完全習慣這對小情侶的日常。

“這是娜拉!”喬伊斯清了清嗓子,這次的狀态好了很多,他向呆滞了半天的貝克特介紹,然後又向一直保持着微笑的娜拉介紹起了另一個人,“這是安德,呃,不對……”

“貝克特,塞缪爾·貝克特。”貝克特有些頭疼地接上了自己正确的名字。

“你好,我是娜拉·巴納克爾。”娜拉的笑則比她愛人自然得多,絢麗盛放的花堆放在懷中,能夠讓人感受她似乎本來就是個活潑自信的人。

在此之後,喬伊斯立刻用盲杖敲了地面,他像個沒長大的男孩反複強調着一個事實,“沒錯,這是我的巴納克爾。”

幸虧剛才隻是虛驚一場,貝克特松了緊着的氣,也大概明白了這個話題不僅僅限于自我介紹的範疇,便順理成章地把話接了回去,“好吧,巴納克爾……但誰是誰的巴納克爾,二位,我覺得這不好說。”

對于這句充滿了反問語氣的話語,喬伊斯明顯是有些不滿的,他剛想說些什麼用以反駁,站在他身旁的娜拉卻十分愉快地笑出了聲。

“真是個好問題。”她眨了眨那雙明亮的眼睛,于是喬伊斯隻好嘟囔了幾句,擺出了一副洩氣的模樣。

這便是貝克特和喬伊斯,與娜拉的初次相遇,天氣不算很好,但遇到的人還算不錯。

貝克特将這一切默默地記了很久,直到重新回到故鄉,過度透支的異能開始慢慢消除他的記憶,将自己的存在變成無數場景中的局外人。

他面對着腦海裡那些越來越陌生的畫面,看着與自己有着同樣外表的那個青年說話,微笑,流淚,下意識伸出手,又收回了手。

“現在已經遲啦。”坐在長椅上,貝克特告訴自己,也告訴那個叫作櫻庭青筱的少年。

望着車站外的雨,櫻庭青筱溫和地笑了笑,“不錯,現在已經遲啦,但是我們要走嗎?”

貝克特思考了一下,就像他當年思考着怎麼回複喬伊斯一樣,好在坐在自己身邊的人一直都很有耐心。

在對話的最後,青年聳了聳肩,他拖長了說話的語調,“好,我們走吧。”

并沒有坐着不動,他們選擇撐起了傘,各自進入了都柏林的雨裡。*

通過異能書進入【翡翠夜】裡的時候,貝克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麼,他似乎是模模糊糊中感受到了些許形态改變的痛苦,但那份痛楚很快就與他的感覺一樣消失不見了。

異能透支過後的身體情況依舊在惡化,那麼意味着【翡翠夜】裡都柏林的狀況也同樣糟糕。貝克特冷靜地得出結論。

當他因為櫻庭青筱的出現而重拾部分記憶的時候,那部分遺失的痛苦才延遲着爬上了自己的骨髓,一瞬間襲來的感覺幾乎等同于迅速搗碎自己的五髒六腑,然後把神經細胞全部壓平成紙張,将其反複折疊,再強行糊上了鏡像世界的表層壁壘。

站在隻剩下自己的等候室裡,貝克特還沒來得及緩神,一個黑發綠瞳的青年便擁着滿身的寒意走了進來,即使發色并不相同,他還是認出來了眼前的人是誰。

外面的天氣依舊很糟糕,握着木杖的青年視力正常,自然不會有着類似碰瓷一樣的相遇現場,那個暖火一樣的女子也沒有突然出現,一切都像天氣一樣糟糕。

“......”

貝克特想過兩人見面的時候自己要說些什麼,但實際上他什麼也沒說,不安的情緒在放大,骨片項鍊泠泠作響,藍灰色的眼睛悄無聲息地睜開,盯緊了那根朝着自己面門襲來的木杖。

很好,還是那個喜歡用盲杖打人的喬伊斯,至少這點沒什麼變化,他的腦子裡冒出了這個有些奇怪的想法,但手上的動作也因此沒有停下來。

身邊的木椅直接被他單手拿起,神父打扮的青年直接掰斷了用以靠背的部分,将其在面前輕輕一揮,便将木杖往旁邊的方向打了過去。

單論身體素質,當過軍人的貝克特可以吊打五個以上的喬伊斯,即使這裡是對方的主場,也改變不了這一點。

在時間混亂的翡翠夜裡,他們并不會主動使用各自的異能,因為他們都清楚,兩個時間類異能一旦産生正面沖突,其引起的特異點将會在一瞬之間造成不堪設想的後果。

沒必要。貝克特繃緊身子準備先一步主動出擊,他其實很想問對方些問題,但喬伊斯此刻正面無表情,看起來根本沒有想回答他問題的意思。

木杖扭轉方向,再度回到了主人的手中,站在窗前的貝克特動了起來,他的動作向來利索簡單,幾乎是喬伊斯剛握緊黑色木杖的同時,紋着十字架的衣角就從自己的視線中擦過,橫劈而來的掌風力度自然是輕不到哪裡去,但他隻是往後微微退了一步,受到影響的隻有幾縷微微揚起的鬓發。

貝克特啧了一聲,反手抵住了那根木杖,他穩住身體蓄力,而後往前跨了一大步,比他力量稍弱的喬伊斯則在這場對抗中稍顯下風,連連向着落地窗的邊緣後退。

喬、伊、斯——”全身都在發力的青年一字一句地喊出了對方的名字,中指與無名指夾住棍身将其一掀,直接帶着自己身前的人撞上了玻璃表層,力量對抗所帶來的餘震帶着悶響聲驟然響起在兩人的耳邊。

也不知道喬伊斯究竟是怎麼想的,他突然松了自己的力氣,還不忘露出一個熟悉的笑容,借此機會給滿臉苦悶的貝克特做了回複,“嗯,在,是本人。”

緊接着喬伊斯再度握住了木杖往身後猛烈一敲,清晰的裂縫盛開在落地窗中央,控制住他的貝克特來不及松開自己的力氣,不堪重負的殘渣便已經在刹那間炸開,單薄的身影歪斜着倒了下來。

然而喬伊斯還在笑,他完全不怕墜落于雪中。

“你一定要在下個輪回才說出一切嗎!”介于他們多年的友誼,即使是到這個地步上了,貝克特也沒清楚喬伊斯究竟想做些什麼,但他意識到對方要做什麼了。

包括先前喬伊斯所做出來的舉動,其實就是他意識到了自己在短時間無法直接攻破貝克特的阻擋,所以幹脆另辟了一條蹊徑,準備從等候室中開辟出一條新的外出道路來,再由此到在無人之境施展自己的異能,徹底包圍住翡翠夜下殘缺的都柏林。

“不會有下個輪回了。”

喬伊斯輕輕地歎氣,翡翠綠的眼眸熠熠生輝,他沒有向好友道别。

“翡翠......”

話音未落,暴風雪在漏洞中沖了進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打斷了兩人的對視,也用耀眼的雪幕掩埋了遠去之人的身影,呼嘯的聲音立馬覆蓋了其他事物的動靜,隻能抓着窗框邊緣的貝克特瞳孔微縮,他呼吸了一口空氣。

不該出現在此刻的東西紮堆出現,尤其是在腦子裡響起的嗡嗡耳鳴聲,全部的聲調被扭曲,藍灰色的眼睛披上一層厚重的霧氣,在意識的湮滅中向外傳遞。

誰在遠去,繼而伫立,炮彈爆炸,沖鋒号嘶吼,腦袋着油了,塵埃飛舞,雲邊的哨崗,空洞與彈孔,煤礦廠,掩埋,很多紀念碑,不對,成為火柴的孩子,軍大衣,哀嚎爬行,覆蓋,灰燼和廢墟和漆黑,塔在傾斜,什麼都消失了,攻擊,不可名狀的世界,不可名狀的聲音,我,還有抓鬥,審訊盡頭的呻吟,李爾王,路燈,指責第三者,絕對性犯人,錯誤,問題,嘭,連續不斷的控告,閉上眼,聽,虛無,定義和概念,全都幹淨。

萊爾提斯,我們的老戰士,許個願吧,你将第一個擲出長矛。

黑色在遊動,不僅僅是黑色。黑色、深紅、銀光組成的色塊停了下來。

就算是在越來越渾濁的視線裡,那點黑紅在白雪的映襯下也太過明顯,櫻庭青筱從宴會廳跑了出來,在嘗試追趕消失在風雪中的喬伊斯無果後,他回頭朝着二樓陷入失神的人喊道。

——“貝克特先生!”

銀鎖反射出刺眼的光,灰霧散開,滿身狼狽的少年陷落在上升的雪花中,那雙純粹的黑眸倒映出陰沉的天空,已經足夠将白色全部吞噬了。

“讓一切停下來!”櫻庭青筱沒有結束他的喊話。

向來古井無波的聲音在尾梢部分也變得不穩,連帶着混亂的水潭一圈圈泛起漣漪,艱難停止喘息的貝克特在風中抓住了自己的項鍊,他斷續組織着自己的話語,“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潔白的世界裡大片的灰色斑點開始騷動,猶如一滴水融于一片雪中,那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雪打斷了喬伊斯的異能展開,卻沒有在貝克特使用異能的時候遭到任何抵抗。

異能空間中的兩聲歎息先後響起。

坐在搖椅上的女人沒有看他,隻是翻閱着手上的經書,“說,天上的父寬恕地上的罪。”

他自然沒有跟着念,而是對着女人冷笑了一聲,自顧自地往下說,“于是我不會寬恕你。”

......

“我們的天上的父,求你寬恕我們的罪過,如同我們寬恕别人一樣。”

貝克特聽見從自己口中傳來了熟悉的話語,他神色不變地放下經書,微笑着望向禱告會中的衆人。

接着是轉身離去,走了七次的道路出現在眼前,年輕的神父若有所思,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教堂的深處,唯有那尊溫柔的聖母像留在這裡,微笑着靜默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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