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中文

繁體版 簡體版
恋上你中文 > 有事沒事别回橫濱 > 第44章 第 44 章

第44章 第 44 章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在敲響格麗塔家門之前,貝克特隻覺得自己冷靜地過了頭,這也許這是好事,至少意味着他有時間整理自己的思緒。但是轉念一想,自己現在的大腦也隻是一團糨糊,絲毫沒有深究邏輯的價值。

大不了就把命賭上輪回,對此他了無懼意。

經曆了一場時間回溯的櫻庭青筱與先前變得有些不同,這種事情幾乎打一個照面就能夠看出來,但是異能告訴他,眼前的少年并沒有産生實質性上的變化,比起奪舍,還不如說是時間混淆的突發症。

但對方又非常确切地否認了這種情況的存在,清亮的少年音微微壓低,依稀可見那雙黑眸中正閃着些破碎的光。

“沒問題嗎?”貝克特不動聲色地試探道。

“沒問題吧。”櫻庭青筱微笑着說出了答案,“畢竟我覺得貝克特先生的問題比我大,而天塌下來也是先砸高個子。”

這就是為什麼他覺得櫻庭青筱不對勁的地方,但【回聲】不會騙人,在他把格麗塔放倒之後,那孩子就先一步去找《尤利西斯》了。

附注的理由也還是那個從一開始就沒變過的理由,為了解決異能書的存在。

接下來就是等待喬伊斯的到來,他還是有很多問題想問,但貝克特實在不善言辭,導緻在兩人又一次對上的時候,能夠被完整說出來的問題隻有一個。

“當尤利西斯目睹着伊利昂陷入混亂的時候,你在想什麼?”貝克特問道。

喬伊斯又一次沒回話,他們又一次扭打在了一起,好在貝克特的軍用擒拿一直學的很不錯,對方的力度明顯因為身體上的虛弱慢了下來,而自己到現在也沒有受過傷。

但近戰的手段确實是來來回回地太過麻煩,再這樣下去,格麗塔的家裡都要被他們打塌了個大半。

思及至此,貝克特選擇掏出了手槍,天知道這東西他比異能還用的順手,他将槍口對準喬伊斯,但還是猶豫了好下。他幾乎做不到,畢竟那不是敵人,這裡也不是戰場,流浪在時間裡的人是沒有你死我活的概念的。

在七次的輪回後,現在的喬伊斯已經看不見了,理由也如某人所說過的一般:遊子或者流浪者是最喜歡把自己堆上賭盤的。

或者是另外一句,見過壁壘的朝聖者們,如果能用生命的餘晖換來一束玫瑰花,那也值得。

兩段話好像都是喬伊斯說的,貝克特突然響了起來。

“開槍嗎?”喬伊斯問他。

直接聽清了那句話,貝克特罵了一句愛爾蘭髒話,他很久不罵家鄉話了,但事實證明家鄉方言中最難以忘懷的永遠是髒話,“開個屁。”

現在他隻想狠狠地把槍砸到地上,那是他還在戰場時最愛幹的事情,釋放情緒一拿一個準,然而他沒這麼做,還沒來得及這麼做,意外就已經發生了。

翡翠夜的天空承受不住另外一方的壓力,在陰沉中産生一絲裂痕。

站在屋内兩端的他們同時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變化,貝克特覆蓋在全城市内的異能暗自發亮,告訴他這個世界即将崩塌,幻書施展開的能力正越來越微弱。

一切中首當其沖的,便是融化的墓園。

這便意味着,櫻庭青筱找到了《尤利西斯》了。貝克特做出判斷,他深呼吸,又一次舉起了槍,正式對上了同樣意識到了這一點,從而被被刺激地有幾分神經質的青年。

喬伊斯先前的平靜都在突發的動蕩中消失殆盡,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控制自己不去動用異能,以免毀掉精心布置的都柏林,除此以外,他現在就是條到處亂咬的瘋狗。

不管櫻庭青筱在墓園做了什麼,但彼岸一端的崩塌已經成為了既定的事實,一樣能夠感受到【翡翠夜】變化的喬伊斯很明顯是想要迅速從這裡撤離,然後趕緊回到墓園的方向去。

因為《尤利西斯》還在那裡,【翡翠夜】還在那裡,“娜拉”還在那裡,隻有死者永不死去,所以生者才會日日生存。

貝克特清楚自己要做什麼,他來到這裡的原因是怎麼樣忘不了的,于是子彈填空入其中,一枚,兩枚,三枚,預備對準。

就在這時,一點紅色恍惚了他的視鏡。

隻是有人的動作比喬伊斯要快,比貝克特的阻擋也要快,仔細想來,她的速度一直以來都是三個人裡面最快的那一個。

融化了一邊的世界,大片雪白第一次被燃燒了起來,那些空白是雪,是喬伊斯的文字與隐藏在書裡的暗喻,現在都被對方燒了起來。

但喬伊斯頓時愣住了,因為那道虛影,由火焰與羽毛組成的的赤紅色的娜拉正在對自己說了什麼,她對自己說了什麼?

口型很眼熟,他應該是認得的,他當然認得,喬伊斯是語言天才,他自然能夠分辨出愛人想要說出來的話語,但是這是娜拉。

三句話,喬伊斯茫然地想。

——“有。”

——“我在。”

——“不會再離開你了。”

娜拉是借由着一張紙突然出現的,喬伊斯立馬被模糊了認知,他的思緒停止了幾秒,而這短短一秒的時間就已經夠貝克特覆蓋【翡翠夜】的氛圍來釋放【回聲之骨】了。

這是貝克特第一次解除【回聲之骨】,但在墜落中,他卻像是回到了那個第一次擁有異能的時候。

那是從福克斯洛克通向都柏林的唯一一座火車站,背景音是《死神與少女》與他們的步伐。

進站的信号聲,慢了兩秒的鐘聲,越來越響的汽笛聲,火車呼嘯而過,世界死氣沉沉——風聲微弱——鳥兒疲憊——走獸卧倒——無人搭話,叙述的語句先後響起,但兩句話最後隻剩下一句話了。

女人的聲音腐爛消失,剩下Fir——男孩在狂風暴雨聲中說話,尖叫,說話。

貝克特喊道,“停息!”

一維時間停息了一瞬,支撐世界的三維空間順勢崩塌,生的宴會也失去了它華美的外表,暴露出空白的内在。

第二角虛無,傾覆随之而到。

在全都下墜的一切之中,終于有機會來質問對方的貝克特大聲道,而他也幾乎沒有給喬伊斯回話的機會。

“你想要的一切也隻是空談罷了,蠱柏林那種醜妖怪一樣的東西算得上什麼翡翠夜,這就是你的都柏林嗎?”

“那我們的都柏林是什麼,背井離鄉的遊子不算,史詩傳唱的英雄不算,編造的謊言不算,流下的淚水不算,死去的夜莺不算,就連異能力者都不算的話,那你眼中還有什麼?”

他動了幾下身子,抓住了對方的領口,藍灰色的幽火一刻也沒從他的眼中消失,“娜拉說得對,你真的是瘋了——看清楚,這裡不是十年前的奧斯陸,也不是巴黎,這裡是都柏林,是我們的終點!”

很難以置信的一點,貝克特流下淚水,他甚至沒意識到自己哭了,逐漸恢複的記憶,情感,生命力都裹着這個曾在路口失落的青年,原本被他人遺棄的,終究被自己所寬恕,他以為沒有人會比自己還要讨厭都柏林。

“告訴我!喬伊斯,那該死的壁壘究竟告訴你了什麼!”

骨片項鍊在空中飛舞,喬伊斯呆愣着看向他的朋友,他看不到自己的朋友,但那個答案實在難以啟口。

他動了動嘴唇,想起來自己寫完《尤利西斯》的那一天,他神經質一般懇求娜拉看完自己的作品。

但對方躺在病床上,伴随着窗外的風雨聲,又一次冷酷地拒絕了他的請求。

“我是否罪有應得。”喬伊斯問她,過了十年時間,他卻像留在了那一年一樣,“我是否被遺棄了。”

他不說主語,但他們都清楚誰是誰,信件仍是不停地傳遞,在巴黎與都柏林之間,在兩個流浪的年輕人之間。

“吉姆,要麼别寫,要麼别笑,帶着你的書回到愛爾蘭來吧。”娜拉留下了這句話,她以為這樣就能夠從《尤利西斯》的河流裡帶走她的吉姆。

然而她還沒有等到吉姆的到來,就已經潰爛于都柏林的夜雨之中了。

世界上沒有完美成人的異能體,擁有了力量的缺失了情感,擁有了智慧的喪失了理智,弱點本來就是實驗員留下的最後一條指令。

娜拉曾經是個玩偶,如今也一直有着玩偶的優點和缺點,她像個被遺棄的玩偶消失在了那棟無人的别墅裡,眼睛在長椅上,四肢在河裡流淌,路燈忽閃忽閃滴着水,而桌面沒有擺放遺書。

做出這一切的人是誰,是都柏林?是喬伊斯?是易蔔生?實際上這一切隻是一個孤獨的意外,隻是一個俗套的希臘神話故事。

俄爾普斯為了拯救自己的妻子歐律狄刻進入了冥界,但在即将離開冥界,他實在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導緻她就此石化,無法再回到人間,回到自己的愛人身邊。

于是隻有剩下豎琴聲還在星空中遊蕩,墜落的老鷹苦苦哀嚎着,但喬伊斯選擇走進了别墅裡,他也許是瘋了,但他不能夠沒有娜拉。

從這座城市的四周望去,叢生到死的一切,這裡什麼都有,他需要重建一個都柏林。

詹姆斯·喬伊斯按照自己的《尤利西斯》重建了一個都柏林,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這裡是他的都柏林,是娜拉的翡翠夜。

而如今翡翠夜之夢将要隕落。

“這醜陋、□□、野蠻的一切便是文明,這純潔、神聖、精神的一面便是原始。”

在黑與白的光線交替中,喬伊斯也跟着流下淚水,他喃喃道,“這一切是世界,卻也是人,是我。”

“而我們,在哪裡,到哪兒?”

《尤利西斯》的最後一卷從半空中紛紛揚揚地灑落而出,紙張與墨水構成的它們包裹住了喬伊斯,猶如在很久之前,娜拉握住了喬伊斯的手。

綠色的三葉草從灰色斑點鋪滿的世界中生長而出,鏡像的虛假世界終要崩塌,遊子們注定回歸他們的故鄉,雨與雪混雜在一起,像新生的嬰兒第一次睜開眼睛時見到的全世界。

【翡翠夜】溯回停止。

【回聲之骨】輪回停止。

【芬尼亞的守靈夜】歸回開始。

鐘表轉動了起來,在雨中行走的人們看見了一個臉色蒼白的青年正站在那裡,他的手上有着一隻白色的盲杖。

哒哒,盲杖敲在地面上,哒哒,也敲在了這座沉睡的翡翠之島上,一聲一聲傳遞着,都柏林正在蘇醒。

來自遠方的塔樓中有鐘聲響起來,人們第一次擡起了頭,看見大片雨水正夾雜着塵埃落了下來,像一場紛紛的雪。

那些飛落的雪花全部繞開了人群中的青年,往着城市的角落飛去,往着鄉間的土地飛起,墓碑和花叢上積起灰色的雪,像禱告用的書卷落到了這片大地上,落到了死去的活着的人們身上,落到了存在的消失的人們身上。

喬伊斯呼了一口氣。

他站在這場渾濁的大雪中,聽着雪落下的聲音,實際上一點聲音都沒有,于是他又等了幾分鐘,在寂靜的空地裡等待着另一份寂靜,仍是什麼聲音都沒有。

他的傘已經撐開了,可都柏林卻沒有為他落下一片雪花,一顆雨水,一滴淚珠。

什麼都沒有得到的青年低下了頭,他在寂靜裡喃喃自語道,愛爾蘭語與英語混在了一起,像是吟誦着最原始的詩歌,又像是一陣無意義的呢喃。

最後,詹姆斯·喬伊斯又擡起頭,平靜地吻了一下自己的指尖,向已經死去的故鄉告别了,他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好像看見了十年前正站在車站前,提着行李握着車票的娜拉。

格麗塔和貝克特都沒說話,前者看向天空,後者看向人群,他們等了很久,在二者視線重疊的畫面裡,一身白色的青年才左右敲着盲杖走了回來。

“要說些什麼?”他主動問道,臉上的淚痕都還沒有幹淨,這番動作卻被對面的兩人冷了場,隻好又換了種說話方式,“抱歉,現在該說些什麼?”

貝克特抹了把臉,用一種你該不會傻了吧的眼神看向喬伊斯。

“兩句話?”什麼事情都沒有的格麗塔不确定地說道。

兩個人的目光都轉向了她,他們都清楚這兩句話的主人是誰,但其中的内容是什麼,就又很值得人好奇了。

“薩缪拉...呃,櫻庭青筱要我帶的話是。”格麗塔頓了頓,似乎是在模仿着另外一個人的言行舉止,但那簡直太困難了,毛骨悚然感幾近在下一秒就爬上了自己的膝蓋。

“喬伊斯先生,您不覺得您的世界太冷清了一點嗎?”

一句非常簡單的話語,這位變數一樣的少年帶着旁觀者的視角問向主角,但也不指望着對方會給自己一個滿意的回複,他已經添上了結尾。

“芬·麥克爾從洞穴中蘇醒,這件事意味着什麼,我相信您是明白的。”

喬伊斯愣了一下,随後帶着些疑問的語氣向貝克特問道,“這孩子是什麼情況,他見過壁壘了?”

“我想沒有,但他絕對見過别的些什麼東西。”貝克特其實也不能确定自己的答案,他的心思依然放在了城市裡奔走的人群,這個習慣是很多年也改變不了的,“我可沒考究過他的國籍。”

“哦對,說起來,櫻庭似乎把你當性别認知障礙了。”他補充道。

順着這句話想起了薩缪拉的喬伊斯沉默片刻,但還有些不走心地嚷了幾句:“這種事情,我怎麼知道,純屬鏡像的意外。”

頂着貝克特投來的懷疑眼神,喬伊斯繼續無聲地狡辯了幾句,說到底是怕聽見第二句話罷了,他臉上的不安浮了起來,勉強着又問了下去,“還有一句話呢?”

“那就是娜拉小姐帶給您的。”格麗塔的神情此刻溫和了許多,與那位小姐一樣的赤紅發色在雨夜裡沒有失去一絲溫度,她笑吟吟道,“不過是一封信。”

坐在梅瑞恩廣場上的娜拉正輕松地笑着,她眨了一下紅寶石的眼睛,手中的筆點點幹淨的紙張,都柏林許久沒有迎來的夕陽與火焰此刻都在這裡。

她咬着字眼,如同小鳥一樣在第十四封信封落下最真切的輕吻,喬伊斯打開封面看見的第一句話便是:歡迎回到我們的都柏林。

現在是2004年6月16日。

十年前的同一天,喬伊斯問她“有沒有人能理解我”,娜拉說,有。

十年後的同一天,娜拉依舊沒有改變她的答案。她回答說,我在。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