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向周圍,河水與天空寂靜無言,有風聲從遠方響起,向着這裡一點一點傳過來,黑色的大衣被卷出一點弧度。
緊接着,他睜開眼睛,黑色的潭水中再沒有一絲漣漪,“不過在此之前,容我多問一句,你今天過來的時候看見波德萊爾了嗎。住在隔壁的小樓上,一個有着黑色長發的,紫色眼睛的女人。”
當然見過了,不然他也來不了這地方。而太宰治自然是知道波德萊爾的,他兩年前就在那份櫻庭青筱所提交的,跟以阿爾蒂爾·蘭波為中心的主題情報裡,對這位身份為蘭波與魏爾倫的老師的異能者有着不少的印象。
當他跟着充當着助理官的少女踏上聖路易島的北端,走到臨時的居住地點前,符合過往情報裡提及過的外貌描述,那個叫作波德萊爾的女人就趴在那裡,已經觀察自己很久了。
她的身體是瘦骨嶙峋的樣子,紫色的眼睛中藏着些經年累月的空洞,卻又像在維度能窺見的世界裡,燙着一點僅存的燭火。
從小樓上飄來的聲音斷斷續續,大抵是哪部歌劇裡的曲目,在陌生的來客抵達此處的第一刻,她停下了悲泣般的歌聲。
“謝謝。”她對太宰治說。
在沉默之中,波德萊爾的聲音很平靜,可以稱得上是詭異的平靜,“謝謝你。”
黑衣的少年看着這位傳聞中的巴黎的代言人,他理所當然地點頭,沒有多說什麼,于是麗德爾接着往前帶路,在他們的身後,那樣的歌聲再次響了起來。
“與其說是會面,倒不如說是突如其來的托付吧。”他随意地得出結論,“就這樣,随随便便地把事情交給我了啊。”
與不情不願的反應不同,櫻庭青筱握着手腕轉了轉,他對上述這種情況的發生并不是很意外,“歸根到底,這應該算得上是一樁等價交易,畢竟蘭波還活着,而波德萊爾也沒打算讓他回國,港口黑手黨戰力增加了。”
“問題就在于,最為麻煩的其實是魏爾倫啊,或者說是這兩個人疊加在一起的情況,還要加上一個中原中也。啊呀,麻煩總是喜歡一個接一個地找上門。”太宰治眯起眼睛,有些不滿地說道。
“嗯嗯,好的,辛苦了。”櫻庭青筱熟練地敷衍幾句,“話說你這次過來的理由是視察寶石線,那你明天要去一趟對河的辦事所嗎?”
他沒摸到綁帶附近的鑰匙,應該是被自己之前一起丢在樓下了,依舊面不改色道,“我家這邊沒什麼工作上的東西,如果你要去的話,我就跟麗德爾說一聲。”
“不要。”太宰治立馬拒絕了這個提議,“那些無聊又沒意思的文件已經被我丢給了中也,以後你有事就去找他。”
就是港口黑手黨寶石産業的管理人,已經變成了中原中也的意思。
“好。”用以回複的聲音很清晰,“如果你想要在這邊入水的話,我不是特别建議……換條河好一點,因為塞納河不是一個适合入水和撈人的地方,而且最重要的一點,它的水質并不是特别好。”
櫻庭青筱很認真地考慮了這件事情。
“巴黎的水質也太差勁了吧。”太宰治做出一個簡單的評價,然後就順着接受了這個理由,“那随便吧,什麼理由都可以。”
如他所言,什麼理由都無所謂,有心之人自會有着屬于他們的見解和認知,至于事實是什麼,沒有人會關心。
“那你接下來想吃什麼,我明天去買……蟹肉你還是吃的吧,去買幾隻面包蟹好了。”見對方無動于衷,櫻庭青筱不明覺厲地歪頭,“難道你改吃甜口了?”
想到了對面的人的嗜甜程度,太宰治面無表情地打斷了那個愚蠢至極的疑問,“你原來的那個助理官呢?”
“甜口吃不下就别吃……你說路易斯?他在鐘塔侍從,本來就是鐘塔侍從的人嘛。”
頂着對方的疑問目光,櫻庭青筱陳述着那件已經發生過的事實,“之前跟他溝通失敗,我就直接放棄帶走他了。不過你剛剛看到的麗德爾,她跟路易斯其實是發小關系來着。”
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人生逆轉了。
櫻庭青筱也不願意在這件事情上多談,幹脆伸出右手,掐斷話頭,向這個在陽台的欄杆上坐了半晚上的少年問道,“比起那個,我現在更關心一件事,就是,你還能從欄杆上正常下來嗎?”
太宰治沒說話,他把杯子裡的水全部喝幹淨,撐着欄杆直接站了起來,寬大的衣擺随着他的動作揚起。
注意到這個架勢,櫻庭青筱默默地收回了手,往一邊站遠了幾步,他看着對方轉身跳下來,有些褶皺的西裝又被随手扯平,一連串的動作可以說是相當輕巧。
杯子被丢了回來,又在半空中被接住,兩人的視線撞上一瞬,很快分開,太宰治打開了通往房屋内部的玻璃門,徑直往裡面走了幾步,打算就這麼無聲無息地離開,但另一個人的說話聲促使他停了下來。
拿着空杯子的櫻庭青筱無端想起了一件事情,平靜的神色轉化為困惑,誠懇道,“對了,太宰,我還有件事想問你。”
“你是不是又把我書房的鎖撬了。”
此話一出,書房裡面驟然安靜下來,什麼動靜都消失了幹淨,他隻好認命般走進一片漆黑的房間裡,而人也早就不見了。
對這種事情完全不出意外呢,不過溜得倒還是挺快的。
櫻庭青筱歎了口氣,他回身把那扇玻璃門輕松關上,也将這個沉默寡言的夜晚徹底隔絕在了室外。
書桌上的燈亮起,黑框眼鏡擺在旁邊,常用的幾隻筆丢在桌面上的各個地方,累計了好些厚度的紙張被釘在一起,那是一本由法語寫作而成的故事集。
不久後,房間裡響起寫字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