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反駁他道,“天這樣冷,雪下了又得人去掃。”
“琉璃做瓦豈不是美哉。”
“你這樣的大少爺隻要看看美景就好,辛苦了還不是我們。”
寶玉笑道,“你真是……哪日喊你們親自去掃雪了,自然有婆子做這個。”
晴雯道,“那也得費心去吩咐啊。那些個婆子都是慣會躲懶的,沒有賞錢哪個會做。”
原先聽到晴雯這樣頂嘴,襲人多半心裡要酸一酸,隻是今天知道了晴雯要被送出去服侍仙童,倒多了幾分同情,也沒有幾日了。
不想第二日,賴大家的就來接晴雯了,賈寶玉攔着不讓。口供早就對好了,賴大家的哄寶玉道,“知道二爺不舍得晴雯,可她老子娘來尋她了,從此出去就是清清白白的小姐了,往後也是能進來給二爺請安的。”
晴雯對父母并無印象,她隻記得打小就在個遠房親戚家裡長大,後頭被這家賣給賴家,因為這親戚說她有個哥哥也在京城,專做庖宰,就央了賴家尋找,賴家後頭還把這哥哥買回來賈家當廚子,正是那多渾蟲吳貴。
晴雯便問道,“接我出去,那我哥哥呢。”
“他是你哪門子哥哥呢,你那會兒還小,央求着家裡給你找哥哥。隻是這無名無姓哪裡尋去,便找了這吳貴當你哥哥。”賴大家的道,“以後有了爹娘就好了,貴兒這麼爛酒鬼哪裡當的你哥哥。”
晴雯一時既怒賴家騙她又喜自己竟有父母來尋,跪在賈寶玉面前,落淚道,“我服侍二爺一場,也難舍這情分,隻是父母大事,到底讓我去見一見。”
賈寶玉扶起她道,“你平日不說,我隻當你不記得父母也不念着。如今既他們來尋你,你就跟他們去吧,以後也是小姐了,到底尊貴些。”
又說要賞晴雯銀子,還了她的賣身契,這不過是個托詞,哪裡真的放晴雯出去呢,賴大家的忙道,“二爺莫忙,這些自然有人處置,襲人幾個幫着歸置歸置鋪蓋行李吧。”
幾個人又抱頭哭了一場,依依不舍的分别了,寶玉親自送出去門口,“往後要是得閑,也來看看我們。”
襲人深知内幕,暗道晴雯歡喜至此,若是隻道真相,不知道這爆碳會做出何事。
待到了賴家,晴雯一腔歡喜被潑了個透心涼,她心心念念要見到自己的父母,賴大家的卻告訴她,沒有父母來接,這老子娘就是她同賴大,老太太說了,往後晴雯就是賴家的幹小姐了。
晴雯情緒一起一落之後,倒是穩住了心神,也沒有因為要做賴家的小姐而高興,心知她們必定有所圖,臉色黯淡的喊了聲幹爹幹娘。
再說黛玉這邊,自搬到西廂,賈母雖還疼愛,到底有了隔閡,不比從前日日看在眼前。林黛玉便窩在房裡或是看書或者替亡母抄經,也樂得清靜。
雪花從窗外打進來,飛到林黛玉的書桌,打濕了抄寫的經文,她也不惱,隻歎道,“這是今年第一場雪呢。”
“瑞雪兆豐年,”宜霜一邊關了窗子一邊道,“下雪天又潮又冷,多燃個炭盆吧。”
雪雁道,“炭盆暖和是暖和,可是現在關了窗怕姑娘悶的受不了。要不去暖閣歇着,那裡燒着炕。”
往常這些都是紫鵑安排,隻是她腳傷還是沒好,走路一瘸一拐的,便在屋裡不出門,一時間黛玉身邊兩個一等丫頭兩個二等丫頭,倒也分工明确。
恰好張志家的的來告辭,林黛玉挽留道,“倒是等兩天呢,現在這樣大的雪,船也走不了啊。”
張志家的的道,“原想着回揚州過年的,如今也隻好多呆兩天了。”
不想這一呆就将近一個月,臨近過年了。自初雪之後,京城便下起了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多日不停,竟成了個銀裝素裹的帝都,幾乎家家屋頂都是雪白,有錢人家還能掃掃屋頂,窮人哪裡來得及,也沒誰敢大雪天裡站在房頂,雪越積越厚,壓垮不少屋子。縱是京城的大路也是濕滑難行,又摔傷不少人。
終究是釀成了一場雪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