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日思夜想,本來給兒子取了個名字,叫林赤瑾。楚辭九歎裡說,藏瑉石于金匮兮,捐赤瑾于中庭。
隻是越想越覺得這個意思不好,雖然詞意好,但是這句是說不識貨,隻能又撇掉不用。
最後才定了一個棽字,明萱縣主第一個瞧了,心道不好,她兒子的名字她自己都不認識……不知是念焚是念今,略無奈的給了容嬷嬷一個眼神,笑道,“老爺取的,自然是好的。”
林黛玉笑道,“咱們家姓林,叫這個棽字再好沒有了,獨木不成林,枝繁又葉茂。”
林大人也覺得自己這個名字取得不錯,于是又同程青城說了,程青城道,“老師姓林,這個棽字再好沒有了,木枝條棽俪貌,繁茂之象。”
“青城竟同玉兒一樣說法,甚得我心啊。”林如海道,“我林家幾代單傳,到了我方有一女一子,也算老懷安慰。”
程青城聽他口中漏出玉兒二字,便知說的是師妹,玉之一字倒也貼切,又同林如海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老師這一代是二子方是。”
林如海拍拍他的肩膀,“隻盼棽兒日後同你一樣,長成個好兒郎。
心裡默默咽下後半句,不要棄文從武。
小林棽的滿月酒還是林黛玉出的主意,正好下頭送了許多菊花,林黛玉道,“菊花又叫延壽花,咱們家正好有個延壽館,到時候賞着菊花給弟弟過滿月,豈不是十分雅緻?”
明萱道,“既這樣雅緻,不如留着你做東請小姐們來玩的好,我懷着你弟弟,這些日子也不好帶你出門,如今方便了,你也該好生玩兩場。”
不等林黛玉回她,容嬷嬷道,“大小姐今年也不小了,太太不說教她些管家的,倒說起玩樂來了,當了娘還是這樣的沒有譜。”
明萱擺擺手,“她聰明着呢,就是臨時抱佛腳都夠用,我往常家裡也不管家,難不成現在不會?”
林黛玉笑道,“太太還不是有容嬷嬷這個軍師在,嬷嬷還沒邀功,你倒驕傲起來了。”
床上的小林棽哼哼唧唧起來,林黛玉忙止了笑望過去,明萱道,“這是睡醒了要作呢,趕緊抱過來我們哄哄。”
林黛玉每日都瞧,喜歡的不行,拿了手指逗他,“醒了哦?鼓着臉像個小包子。”
“我原說給他想個乳名呢,想了幾日都不得,就叫小包子吧。”明萱說着輕捏了一把兒子的小臉,“也不知道是個什麼餡兒的。”
容嬷嬷覺得主子都不太靠譜,隻是兩人已經喊了起來,一個捏臉一個揉手,小林棽似是聽得懂一樣,喊他小包子,他就笑着嗯嗯啊啊的出聲。
玩了一會兒小包子,明萱道,“京城來信了,說是明年選秀,教養嬷嬷很是吃香,家裡頭已經給你找了一個了,等再有一個,就請了她們來揚州。估摸着最早也要明年夏天選完秀了,趁着鎮海太歲沒來,趕緊的多松快松快。”
“老奴瞧着我這個鎮海太歲在,太太也沒有什麼不松快。”容嬷嬷習以為常的拆台道,伸手要抱小包子,“你這樣抱着他不舒服,還是抱去榻上吧。”
“我覺得挺舒服的啊,我兒子軟乎乎的。”
“老奴是說,他不舒服。”
林黛玉每日都得見好幾回這情景,還是笑個不停,又道,“我也沒有幾個能來往的,不比外祖母家姐妹多,弟弟的滿月宴要緊,隻是我覺着菊花還不夠多,再多些才好看。”
明萱依了她,立時道,“這有何難,派人多多的采買來上等的就是了。”
到了那日,延壽館裝飾一新,喜氣洋洋,館内外擺滿菊花,珍奇鬥豔,林黛玉指着一一說給小包子聽,“這是墨牡丹,這是玉翎管,這是仙靈芝……”
襁褓裡的小包子隻管睜着眼哼哼,也不知聽懂沒有。
一時賓客來了,先道縣主大喜,又贊菊花名貴,知府夫人趙夫人打頭道,“滿揚州也找不到這些個菊花來,倒熏得我們這些俗人都風雅起來了。”
明萱指着黛玉道,“是我們大小姐的主意,說什麼延壽館延壽花,祝她弟弟福壽綿綿呢。”
“真真是一顆七竅玲珑心,竟不知道是怎麼長的,揚州城統共十分靈氣,八分都歸了林大小姐了。”趙夫人瞧向林黛玉,口中贊道。
又有夫人問道,“那剩下兩分呢?”
趙夫人作勢将在場的姑娘家一一點來,“總該我們這些笨丫頭也分些吧,好歹也叫我心裡安慰些,沒魚蝦也好。”
趙麗趙穎分立兩邊,拉着她的手扭麻花似得道,“太太也太瞧不起人了,難不成同林姐姐比,我們姐妹就是那小蝦子不成了?”
“可不是嗎?”
林黛玉靠着明萱道,“趙夫人擡舉,實不敢當。”
“哪裡有什麼不敢當的,說你好,自然是好。”趙夫人上前拉了林黛玉的手道,林黛玉佯皺了眉頭,“隻是若我做那魚,實是怕被人撈了送上餐桌呢。”
衆人皆是大笑,陳芸芸忍不住道,“那我可得多夾幾筷子。”
“了不得了,陳家姑娘已經要來吃我了,更是不敢做魚了。”林黛玉笑道,“今個席上備了鲥魚,妹妹多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