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在鹭洲主身況愈發不如往昔,仙界醫官也對此手足無措。照常理,仙界仙家生病例數少之又少,凡人豔羨仙人,是因其百年不病,而八年前缥缈嶼夫人即黛玥兮母親因病過世後,引發江湖四界一片嘩然。
原本人人皆以為缥缈嶼夫人的病逝隻是鮮少奇遇,如今鹭雲洲洲主竟也離奇的發病,不得不讓人對仙人不病一說法有所改觀。
白駒傷勢好轉後,盈霜玥兮和泠羽啟程出發鹭雲洲。
看到鹭洲主的那一刻,玥兮心中咯噔一下,連問一旁醫官他的症狀。
醫官詳細解答後,玥兮才明了,因為當年她母親的病症與鹭洲主如出一轍。
玥兮小從三歲時母親便身體不适,隻不過她從未在意。母親身體每況愈下,七年後慨然辭世,整整七年間都無法找到合适治療母親病症的法子。
如今鹭洲主唯恐重蹈母親的覆轍,即便如此玥兮也不忍告訴盈霜和绛煙他将無藥可醫。
腦海中又閃現了她在天國滄濯寝殿中和黛夷對話的内容。
他曾說,是他親手殺了他那個世界裡的芙苡和黛玥兮。
玥兮又不自覺聯想到她前一次魂穿到黛窈身上時,随黛夷去鹭雲洲奪取天罡錘,途中偶然發現那個世界的鹭洲主不見人影。
恍若驚醒般,玥兮腦中乍現了一個猜想——次仙界的人如何,會絲絲縷縷影響主仙界的人。
當初次仙界的芙苡被黛夷殘殺,主仙界玥兮母親的身體便開始不适,其後慢慢衰弱,直至死亡。
現下鹭洲主身況愈下,恐怕在次仙界的鹭洲主,已然慘遭黛夷毒手。
玥兮又有點疑慮,次仙界的黛玥兮明明早被黛夷殺害,為何她如今還能好端端地活着?為什麼偏偏隻有她母親病亡,而她卻什麼事也沒發生?
轉念一想,這些都隻是她的猜測,眼下迫在眉睫的是鹭洲主病情。
紅裳在此時定然發揮不了作用,所以她隻能先找泠羽借來紅裳,再去冥域九世輪回崖“尋死”,在被冥軍追捕的生死關頭之際一躍紅裳,進入次仙界。
黛夷已在缥缈嶼大堂門前等候已久。
遠處一單薄的米棕色身影愈行愈近。
黛夷沒想到黛玥兮竟會隻身一人前來,而他的身旁是黛窈,背後是泱泱大批黑影衛。
玥兮走到距他們約兩丈之處停下。
她面無表情地掃了一眼黛夷身後的一坨影衛,開口涼涼地調侃:“見女兒竟還有那麼多影衛嚴陣以待,黛嶼主這是什麼意思?”
一旁黛窈脫口而出:“你什麼時候是我父親的女兒了,死不要臉!”
黛夷大斥:“放肆!”
黛窈被他吼得脖子一縮。
旋即,黛夷又面向玥兮,拈須呵呵一笑,并無正面回答她的問題,“既然你已經認了我這個父親,叫黛嶼主豈不生分?叫爹爹就好。”
黛窈目光怨怼地白了一眼玥兮,嘴上朝黛夷不平:“父親,為什麼她能親昵地叫你爹爹,而我隻能規規矩矩叫你父親!”
黛夷怒吼:“你給我閉嘴!”
黛窈又吓了一跳,隻得委屈地止住了嘴。
黛夷順了順氣,露出了一個極其不自然的微笑,對玥兮道:“斬金到手了?”
玥兮手中默不作聲地亮出一柄透着金光的劍,黛夷的眼睛也跟着亮了。
她端着這把聖光飛揚的神劍,往前拱,示意即将交出這把斬金。
見黛夷遲遲不動,玥兮皺了皺眉,沒好氣道:“當初是你口口聲聲要的斬金,怎的現在斬金在你面前,你卻無動于衷了?”
黛夷颔首淺淺笑了,“當初我被泠羽騙了一個假斬金,我隻是不想再被你騙第二次而已。”
玥兮輕嗤,“是真是假,你拿過去看看不就清楚了?”
黛夷眸光多了一絲審判意味,悠悠道:“你竟有這個膽子不惜背叛你的小情人,盜取斬金?如果讓泠羽知道你為了重當缥缈嶼大小姐而欺騙了他,他豈不會恨死你?”
玥兮無言以對。
黛夷打量了她片刻,看見了她眼中含隐約的愧怍,他輕笑一聲,慢慢揚手示意身後的一影衛。
影衛朝玥兮走了過去,拿過她手中的斬金。
黛夷接過斬金,眼眸睜大,細細用指尖摩挲,小心翼翼地觀摩劍身,渾身血液止不住沸騰翻滾——沒錯,這就是真的斬金!
玥兮料到他會有這種反應,于是說道:“斬金既然到手,還想請黛嶼主同意将鹭洲主交給我。”
黛夷那摩挲劍身的手頓了頓,他擡眸,“鹭洲主?”
“這個世界裡的鹭雲洲洲主,黛嶼主該不會裝作不知吧?”
黛夷問:“你要鹭洲主做什麼?”
玥兮不敢說太多,便簡潔道:“自然是為他治傷。”
“你又為何突然想為他治傷?”
這話裡暗中之意可能是鹭洲主并未死去,否則已黛夷這種性子,早就會告訴她鹭洲主已亡故,也不會問她這麼多話。
玥兮心裡松了口氣。她沖道:“問這麼多幹什麼?你給不給!”
已經拿回斬金,此時黛夷心情不錯,便順了她的意:“好,我給你。不過,這樣你也要為我做一件事。”
玥兮感覺徹頭徹尾都在和這個假爹爹做買賣交易,雙方都步步緊逼,不肯被占一點便宜。
她擰了擰眉,“快說!”
黛夷道:“天罡錘,這個天國神器在鹭洲主身上,我要你給我奪來。”
還真大言不慚。玥兮又看出其中端倪,她疑惑道:“鹭洲主既然在你手裡,奪得天罡錘豈非容易?”
黛夷啧了一聲,表示不以為然:“天罡錘早就藏身在他體内某一處,嚴刑拷打也不能把他說出個所以然。所以趁你為他療傷,博取他對你的信任,你便可循循善誘,讓他親口告訴你天罡錘下落。”
此次已經黛夷第二回讓玥兮利用别人的信任達到目的。第一次她已經利用了泠羽,說不定他對自己痛恨不已,第二次又想讓她欺騙這個世界的鹭洲主,那她黛玥兮成什麼人了?
自從上一次壽宴時滄濯的大言不諱,玥兮已經感到自尊受損,如今她又遭來第二次踐踏。
黛夷瞥了一眼玥兮身側愈發攥緊的拳頭,火上澆油般催促:“想好了沒有?誤時不候!”
玥兮面色紅一瞬白一瞬,似帶切齒意味,嘴裡發出來的聲音卻沉靜至極:“好,我答應你。”
黛夷似乎對她的表現很滿意,便随意揚手一揮,渾身帶腥紅傷口血漬的鹭洲主則現身于玥兮腳邊。
玥兮急忙蹲了下去,内心施咒,與鹭洲主一同化作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