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飄來一隐隐綽綽的紅衣,暗淡褴褛,幾近與灰沉的天空容為一色。
影衛鎮守門前,黛夷于大堂中賞着斬金,如觀摩多年散失的寶貝般癡迷。
莫約過了兩刻鐘,外頭燃起一陣嘈雜。黛夷聞聲,小心翼翼地隐藏好斬金,再向聲源處疾步走去。
他還未抵達門前,就有一影衛猝不及防地摔了過來,于地面擦出長長一段血痕。
黛夷心重重一跳,臉色瞬間陰暗下來,推了推那影衛的臂膀,沉聲問:“外面發生了什麼!”
影衛瞪大眼睛望向黛夷,嘴巴艱難一張一合,喉嚨裡極力發出的聲音像是被血堵住了一般,他直接兩眼一翻,斷氣而亡!
緊接着又丢進來一個重傷的影衛。黛夷還未來得及反應,又摔進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六個……
原本沉浸在斬金回歸的喜悅心情霎時間惶惶不安,黛夷一個飛步便沖了出去,血腥味撲面而來,眼前一片瘡痍——大片大片影衛殘傷倒地,隻有為數不多的武力精湛的幾個影衛團團圍住,不一會兒他們所包圍的中央出現兩個人影,一個天青色,一個月白色。
單單是那熟悉的天青色身影便讓黛夷額上青筋止不住抖動,他沒看錯,正是泠羽!
泠羽身旁那月白衣人幫手貌似也神力不凡,否則也不會在如此短的時間就把他的影衛打的節節敗退,黛夷又急急轉念一想,他們要來幹什麼,難道來搶斬金?
好不容易把斬金弄回到手,他黛夷怎會讓他們得逞,就算影衛全部死光,他也絕不會把斬金拱手讓人。
眼見泠羽眸光向他直射而來,黛夷一個迅步返回大堂,不料泠羽速度快的驚人,黛夷還沒邁出第三步便微覺兩鬓涼風湧起,緊随其下的便是一陣打鬥聲。
“泠羽,你休要傷害我父親!”
黛窈一陣怒罵聲響起,她在泠羽離黛夷僅毫厘之差時及時阻了他一掌,才不至于讓他傷到她父親。
無斬金在側,泠羽隻得單憑法力相拼。
越到後面黛窈越發覺得力不從心,她能隐約察覺泠羽眼中散發着不屑與她打鬥的輕慢。
“真是條衷心不貳的狗。”
泠羽冷冷誇贊黛窈一句,黛窈目眦欲裂:“你說什——”
沒等她說完,泠羽揚爪一揮,宛如無形巨手般抓住黛窈,在往旁狠狠一擲,黛窈就這麼滿目驚詫地被他摔到一旁。
他摔黛窈,就像随地扔東西般無禮桀骜。
而不遠處的黛夷錯愕地眼睜睜看着泠羽步步逼近。
不知是幻覺與否,黛夷總覺眼前的泠羽非同往昔,無論是修為還是其眼底翻湧的情緒,都不着痕迹地透出戾氣。
本以為強者需心硬,黛夷曾一度評價自己為世間手段最為狠辣心術最為惡毒之人,直到如今親眼見前方這個人,他對自己的評價才有所動搖。
他作為泠羽的“殺母仇人”,也曾無數次見過泠羽看自己時目光的痛恨。
可現在不一樣。
泠羽如今如含冰封萬裡之勢,冰下是将結未結的深潭,無人看得清也令人不近卻寒,仿佛他所承受的不僅僅是喪母之痛,還有更深沉暗藏的殺機。
黛夷安慰自己,泠羽可能隻是受不了黛玥兮對他的背叛,所以他才想把仇恨施壓到自己身上。
但是即便如此,也不能讓他搶回斬金!
黛夷正欲出手相攻,眼前卻閃出一片金光攪的他眼花缭亂,再度睜眼時,卻已被泠羽緊緊掐住喉頭,一時間呼吸凝滞,面目通紅。
更讓他失措的是,他體内靈力仿佛被控制一般,根本無法心念意轉,隻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生命一點一滴消耗殆盡!
“咔嚓”一聲,黛夷聽見自己脖子發出輕微聲響,而後眼前逐漸黑點滿布,不一會兒便失去了意識。
***
斬金又重回到了泠羽手上。
腳底是黛夷昏迷的身體,大堂外是倒地一片的非死即傷的影衛們。
缥缈嶼一時陷入了寂靜。
不遠處又有細碎的腳步聲傳來。
玥兮一見這滿地的黑乎乎紅腥腥一攤影衛,心底發出一聲感歎,而後快步向泠羽走去。
泠羽見着她便平聲問:“把他藏在哪裡?”
玥兮道:“上一次我和你一起藏身的地方,鹭洲主在那絕對可以安心養傷。”
泠羽嘴邊勾起溫柔的笑意,撫了撫她的頭頂,“聰明。”
玥兮臉上飛起一片紅霞,别過腦袋。
白駒恰好走了過來,撞見這一幕,不由會心一笑。
玥兮也發現了他,轉身朝他拱手:“此次行動多謝三殿下相助。”
白駒搖了搖頭,“黛姑娘為救我深陷虎口,出手相助理屬應當。”
玥兮與泠羽相視一笑,此番成功騙過了黛夷,還得歸功于三人配合妥當。
先前在濟家鎮的夜晚,玥兮雖對黛夷的要求難以啟齒,但她後來還是毫無保留地對泠羽說出了黛夷的計謀。
“既然他想要斬金,那就給他。”泠羽當時這樣說。
玥兮二話不說便制止,斬金是什麼,此等珍貴之物怎可随便落于他人掌中?即便是為糊弄黛夷,也不能以劍犯險。
泠羽注視着玥兮,平和說道,斬金能給黛夷,那他泠羽就一定能再奪回來。
隻不過對付大批大批的影衛,還得需要援手。正巧白駒身已痊愈,為報答玥兮救命之恩,便主動相助。
在此期間,泠羽和玥兮還得演出一場戲。
背叛人的愧怍,玥兮在黛夷面前演的淋漓盡緻;被人背叛的仇恨,泠羽表演得成功讓其心頹,搶回斬金。
在玥兮的認知裡,一筷易折而多筷難折,面對此等事不如事先告知,多人行動方有成事有餘之可冀。
***
鹭洲主的病果然有所好轉,此番可謂有驚無險,鹭雲洲弟子懸着的心終于有所放松。
玥兮和泠羽各自換一身幹淨衣裳,前往濟家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