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跳過了黛夷這一關,他們都可暫時松口氣,而玥兮從鹭雲洲到濟家鎮一路默然,安靜得出奇。
泠羽低頭看向玥兮,後者一臉凝重,他問道:“你怎麼了?”
玥兮像是被叫醒一般,她看了看泠羽,複而颔首,喟然笑道:“沒什麼,我隻是擔心,我們這次把黛夷騙得慘烈,他好不容易得到斬金卻又被我們拿走,肯定會大發雷霆,向我們報仇。”
泠羽緘默。
玥兮停下腳步,續道:“黛夷早就知道我是赤狼,不知道他會不會……以剿滅冥獸的名義,向滄濯求助,并向他告狀我們救走了白駒,這樣滄濯和黛夷一定會聯手殺了我們的。”
泠羽側過身,雙掌捧住玥兮雙頰,輕柔冰涼,他一面注視着她的眼睛,一面說道:“我們冥獸的身份不可能瞞一輩子,與其膽戰心驚地掩藏,不如逍遙自在地承認,滄濯黛夷要來剿滅我們也好,我都和你一起面對,跨過所有坎。”
玥兮也注視着他的目光,仿佛他從未懼怕。
這是她第一次那麼長久細膩地看泠羽眼睛,雖有與生俱來的寒涼,但此時對她卻現出前所未有的堅定和溫暖。
玥兮唇角翹起,而後一把撲進泠羽的懷抱裡。
泠羽輕輕摩挲她的後腦勺,每一下都是如此輕柔,玥兮額頭貼在他肩上,感覺是那麼舒服,比幼時她躺在缥缈嶼草坪上還要舒服。
良久,玥兮輕輕脫離了他的擁抱,反手握住他的手,笑道:“去逛街吧。”
濟家鎮街邊擺攤鋪子物件不亞于隴曦城,當日人流最大的,還屬一家賣石蜜的鋪子。
那鋪主叫喊買賣的聲音勝過人群嘈雜。
不少人正排隊等候,買這個令人稀罕的西域糖果。
一對老夫婦正想買來幾塊,可當場一問價格,便杵着不動了。
“怎麼,沒錢?”鋪主不耐地眯了眯眼,叫的刺耳:“這麼窮!沒錢就不要來買,這個道理也不懂?趕緊起開,别擋着後邊兒的人!”
倆老夫婦對望一眼,又低頭看了看滿桌的石蜜,隻得悻悻然離開。
而後又來一中年女子。她掏出一點銅闆,隻買了一兩塊石蜜。
鋪主皺眉看她,質問似的大叫:“怎麼隻買這麼一點?窮鬼浪費我時間!下一個!”
下一個客人家裡有點小錢,見前面幾個買的少被罵的劈頭蓋臉,急忙掏出大筆銀錢買了一大袋子的石蜜。
鋪主一臉匪夷所思地看着這人,“怎麼買這麼多?你一下子就買三四個人的量,想要炫富别在這裡炫!”
在這濟家鎮裡生活長久的人,随便走在這街上都能碰到幾個鄉親,鋪主這麼當衆一叫嚣,就是毀了買家面子,指不定會被那些相親做飯後談資。
可這家鋪主仍生意興隆,沒過一柱香便賣掉了大半桌的石蜜。
片刻後,面前便出現了一對年輕的少男少女,他們看起來氣質綽約不凡,一個衣着白露色,一個衣着烏黑。
泠羽随手拿了一塊石蜜,在手裡細細端詳。
鋪主瞪大眼睛,“你幹什麼!是不是沒錢,就想試試鮮?我告訴你,要是弄壞了我的一顆石蜜,你就要給我賠千百倍!給我放下!”
他又叽裡咕噜罵了一大通,對面人群議論紛紛。
像是被激怒了一般,泠羽随手便将手上的石蜜扔進了桌上的石蜜堆裡。鋪主見狀,又百般地刁難。
泠羽緩緩伸出右手的拳頭。
鋪主突然後退一步,“你幹什麼,想打人嗎!就不怕我把你告上衙縣!”
他那緊攥的拳頭緩緩伸進鋪子桌案上的石蜜堆上方,人群裡所有人都以為泠羽要打人了,便下意識止住了嘴,等待一場激烈的硬戰。
不料,泠羽的拳頭突然伸出一根手指,他指着那石蜜堆:“賣假貨還這麼興師動衆,真不怕有人把你告上衙縣。”
他來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人群瞬間炸開罵聲,這個鋪主也面露慌張,但仍大言不慚:“你休要信口雌黃,這石蜜正宗從東北産出,遙遠運輸過來,你們……你們冤枉我!”
玥兮道:“石蜜産于西域,這你都不知,還想大張旗鼓招搖撞騙。”
話一說完,便拉着泠羽潇灑而去。
接下來鋪主受得教訓就全都交給群衆了。
石蜜鋪主被告上衙縣,賠了所有買家二倍價錢,此番賣假貨以儆效尤,很多黑心商家暫時收了收毒爪,濟家鎮平和安居生活仍在延續。
這幾天的日子還算安甯。
她在濟家鎮玩了三日,又鹭雲洲待了近五天,而後泠羽同她一起去檀仙寨。
迎接他們的是沅爺爺和小紅馬。然而氣氛似乎不太妙,小紅馬沒以前歡脫了,而沅爺爺面色也有些凝重,“玥兮,你可算回來了。”
她心底莫名升起一縷慌亂,輕聲問:“發生……什麼了?”
“這件事我沒有告訴你阿婆,你長大了,我想有些事情你必須面對。”
玥兮被沅爺爺有些抽象的話吓到了,難道……難道沅爺爺知道自己是赤狼?
可沅爺爺說出的下一句話卻讓她恍若墜入谷底:缥缈嶼出事了。
前一日缥缈嶼善從師姐千裡傳信于檀仙寨,表明有不明來客在缥缈嶼,此人戴着面具,聲音也極其怪誕,他口中話語為數最多的便是“黛玥兮”,沒曾想他在缥缈嶼潛伏了太多黑衣影衛,如今整個缥缈嶼被此人及其影衛圍攻,處于水火之中,深陷囹圄。
而缥缈嶼傳信給檀仙寨,為的就是保護好玥兮,以防她做出沖動之事。
玥兮聽了滿身冷汗,驚詫怒意交織,她能想到黛夷會聯合滄濯報仇,卻沒想到他直接殺到了主仙界缥缈嶼!
還帶了千千百百個影衛!
他隻能通過九世輪回崖從次仙界穿越到主仙界,可他又如何面對百萬冥軍的禁令?
黛夷成功跨越兩仙界,需得跨過百萬冥軍,依照影衛的那些破實力,在冥軍面前也隻是小喽啰,非死即傷,如今他們完好無損,定然有人插手。
現下黛夷是想通過主仙界缥缈嶼逼黛玥兮現身,缥缈嶼是因為她才陷入水火。
所以她必須盡快前往缥缈嶼。
玥兮低聲道:“沅爺爺,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小紅馬發出一聲迫切的嘶鳴,玥兮見狀,撫了撫它的鬃毛,“你不可以去,好好待在這裡,我會回來給你送缥缈嶼上好的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