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媽媽你們不用勸我了,這是我的氣節,我是不會投降的!男子漢大丈夫,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氣節比天大!吾頭可斷,身不可辱!甯可身骨受苦,也不能讓面皮蒙羞……”藍澤宇一臉正氣,慷慨激昂地說着,哪怕雙腿已經抖得如同篩糠一般,他依然不屈不撓。
“覺得很丢臉,是嗎?越王勾踐身為一國之君,都能忍受卧薪嘗膽的恥辱;韓信就更不用說了,若不能忍受胯下之辱,哪有後來的千古美名?忍耐丢臉,也是一種本事。澤宇,我相信你是個有本事的人。”葉啟銘語重心長地說道,眼神中充滿了鼓勵和信任。
原來,忍耐丢臉是一件如此了不起的事情。他忽然想試試看,自己是否有這個本事。道理他是聽進去了,可是,他還是無法說服自己。
藍澤宇滿臉掙紮,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猶豫,心裡在做着激烈的思想鬥争。
葉啟銘笑着說道:“其實我也有過很多丢臉的事兒,你想不想知道?”
原來連爸爸這麼厲害的人,也會有丢臉的時候。藍澤宇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他忽然覺得丢臉這件事好像也沒有那麼可怕了,同時,他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來,急切地想知道爸爸是怎麼丢臉的。
“想知道?那就乖乖聽話,等你把便便拉出來,我就講給你聽。”葉啟銘蠱惑着說道。
“那就這麼說定了,爸爸,我們拉鈎。”
“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看着葉啟銘三言兩語就把兒子說服了,用男人之間的方式來溝通和解決問題,藍茵第一次深刻地意識到,父親這個角色對于兒子的成長有着多麼重要的意義。
藍澤宇順利地排出了便便,腸胃一下子輕松了許多。他躺在病床上,眼睛亮晶晶的,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催促道:“爸爸,你快說,快說嘛。”
葉啟銘很少回憶以前的事情,他前半生都在一心朝着自己的目标前進,勇往直前,從未回頭看過。可是在這一刻,面對這張和自己極為相似的臉龐,他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懷念和感慨,嘴角微微上揚,說:“我從小就有臉盲症,就是看誰都覺得長得差不多,分不清楚誰是誰,所以鬧了不少笑話。”
“比如說呢?”藍澤宇迫不及待地問,眼睛睜得大大的,眼神中充滿了好奇。
“有一次,學校組織辯論賽,那天我去晚了,到的時候比賽已經開始了。本來我應該站在正方陣營的,結果一不留神走到反方位置上去了。那天我慷慨激昂,大殺四方,帶着反方把正方打得節節敗退,成功赢下了比賽。一戰成名,成了全班公敵,所有人眼中的叛徒。”
“還有嗎?”
“因為我的武力值很高,總有人找我幫忙打架。那時候我年少氣盛,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到了打架現場,我眼睛一瞪,挽起袖子就沖上去了,那架勢就跟要橫掃千軍一樣,一頓猛揍。等打完了,大家都停下來,我才發現壞事了,我幫錯人了,打的全是自己人!”
“還有嗎?”
“讀書的時候,很多女孩子給我寫情書。其中有個名字我記得特别清楚,她每天都給我寫一封情書,整整堅持了 365 天。我實在是受不了每天幫她扔垃圾了,就走到她面前,想把事情說清楚。結果你猜怎麼着,那個女孩子怯生生地站了起來,從書包裡掏出一沓情書,對我說,‘你認錯人了,我給你寫的情書都在書包裡呢。’”
“還有嗎?”藍澤宇繼續追問着,仿佛對爸爸的故事永遠聽不夠。
“……”葉啟銘故意停頓了一下,賣了個關子。
“還有嗎?”藍澤宇急切地問,身體往前探了探,眼神中充滿了渴望。
葉啟銘停頓了一下,調侃地看了藍茵一眼,說:“其實我這輩子最丢臉的事,就是在智啟方舟,被你媽媽誤會成小偷。”
居然還有和媽媽有關的事情,藍澤宇特别想聽:“快說,快說呀。”
葉啟銘清了清嗓子:“這個小孩子不宜聽,不能說。”他的臉微微泛紅,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尴尬。那天被強吻,在大庭廣衆之下有了生理反應,被這個醉醺醺的女人吐了一身,被她摸了身體,還被誤會偷了圓柱體教具。
“圓柱體”這個梗,還被沈筠潇嘲笑了很久。
真是個小心眼的男人,到現在還記仇呢!藍茵惱火地橫了他一眼:那天不光是他丢臉,她自己也顔面掃地啊。那天簡直就是人生中的大型社死現場,一世英名就此毀于一旦。
——
說說笑笑間,時間過得飛快,藍澤宇本就虛弱的身體也漸漸地撐不住了,困意襲來。他的眼皮越來越沉,仿佛有千斤重,眼神也變得越來越迷離。
趁着藍澤宇入睡,葉啟銘打算為他的傷口消毒。為避免藍茵看到孩子那觸目驚心的傷口而心疼,他蹑手蹑腳地拉上了床上的醫簾。那醫簾宛如一道溫柔的帷幕,将藍茵的視線遮擋在外。
葉啟銘取出一套齊全的消毒用品,将它們一件件整齊擺放,仿佛在進行一場莊嚴肅穆的儀式。随後,他小心翼翼地解開孩子腹部的繃帶,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世間最珍貴的寶物,生怕弄疼了孩子。
猙獰且深刻的傷口暴露在眼前,縫線上的針腳猶如一條條蜈蚣,扭曲地趴在孩子原本光潔的皮膚上。藍澤宇替他擋刀的那一幕幕場景,再次清晰地浮現在腦海,葉啟銘隻覺得心口一陣劇痛,幾乎無法呼吸。他不敢去設想,如果孩子沒能挺過來,自己該如何承受這一切。
這是命運對他的眷顧,讓他有失而複得、重新彌補過錯的機會。這一次,他在心底暗暗發誓,定會緊緊握住孩子的手,用一生去保護他,絕不讓他再受到任何傷害。
碘伏刺激着尚未愈合的傷口,藍澤宇疼得猛地一激靈。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着朝思暮想的爸爸,委屈的淚水奪眶而出。
“爸爸,你為什麼到現在才來?”
“對不起,是我來晚了,以後我再也不會離開你們了。”
“你騙人,你都不記得我和媽媽了,你都認不出我們,你根本不愛我們……”
“怎麼可能不認識?從見你們的第一面,我的心已經開始跳動了。”隻是我一直在懷疑自己的直覺。
“那你為什麼不早點認我們?你是不是不想要我們?”
“我要你們,我發誓。”
“我才不信!誓言的存在就是用來被打破的!”
“這是君王一諾。”葉啟銘虔誠地在他額頭上落下了一個吻。
尊貴如葉啟銘這般王者,傲立于财富和權勢的金字塔頂端。他鄭重許下的承諾,如同用最堅硬的金石雕刻而成,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這承諾的分量之重,足以讓天地為之動容,山河為之失色。
刹那間,藍茵好似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擊中,整個人呆立原地。那些在漫長歲月中積攢的獨自支撐家庭的疲憊、情感無所寄托的孤獨,在這句“君王一諾”面前,都如冰雪遇暖陽,瞬間土崩瓦解。
藍茵忽然發覺,原來比起英雄“流火”,葉啟銘的魅力不遑多讓。
可藍茵心裡十分清楚,這樣近乎完美的男人,就像夜空中遙不可及的明月,自己不過是平凡塵世中的一粒微塵,根本無法觸及。盡管他們之間因孩子有了牽絆,但她内心始終保持着清醒,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她從不會心存奢望。
藍茵微微轉過頭,不再看葉啟銘,好像這樣就能把心中那一絲不該産生的情感壓下去。
看到兒子睡得香甜,呼吸均勻平穩,她輕手輕腳地收拾了一下病房。這時,她的肚子開始咕咕叫,便打算去醫院食堂吃點東西。
就在這時,感應門緩緩自動打開,伴随着輕微而有節奏的摩擦聲,一台送餐機器人穩穩地載着包裝精美的飯盒,像一位忠誠的使者,緩緩駛進病房。
藍茵可不想吃他的“糖衣炮彈”,她想都沒想就轉身,打算快步離開這個彌漫着暧昧氣息的病房。
“坐下吃飯,吃完飯好好睡一覺,你昨晚一夜沒睡。”葉啟銘一邊不緊不慢地布置着飯菜,一邊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那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藍茵聽到這話,無名怒火頓時湧上心頭。她昨晚一夜沒睡,還不是拜他所賜?
一提到睡覺,她的身體便條件反射般對葉啟銘産生了複雜的反應,既有憤怒,又夾雜着一絲難以言說的羞澀。
她猛地回頭,怒目圓睜地瞪着葉啟銘,大聲說道:“我不餓,也不累,我想出去走走。”
“行啊,還有力氣是吧?正好,我要行使作為丈夫的權利。”葉啟銘嘴角上揚,眼底仿佛藏着熾熱的岩漿,愛火熊熊燃燒,他的渴望毫不掩飾,仿佛能融化世間的一切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