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澤宇剛從重症監護室轉入普通病房,眼下正值他身體恢複的關鍵時期。在生活護理方面有諸多細節需要格外留意,容不得半點馬虎。
藍茵平日裡粗枝大葉、不拘小節,面對照顧藍澤宇這件事,她仿佛置身于茫茫迷霧中,完全摸不着頭腦,根本不知道從何處入手。
不懂就要問,藍茵心想找個護士咨詢一下。可這家仿佛來自未來世界的AI數字醫院裡,根本看不到真人護士忙碌穿梭的身影,隻有散發着幽光的虛拟服務台,以及屏幕上那冰冷機械的AI護士形象。
醫院裡到處都是高科技設備和先進系統,那些複雜的操作界面和不停閃爍的指示燈,對藍茵來說,就像一本完全用外星文字寫成的天書,怎麼擺弄都操作不來。
相比之下,百度搜索好用多了。無論遇到什麼難題,隻要在搜索框裡輸入幾個關鍵詞,就好像打開了一座智慧寶庫,超過90%的問題都能輕松解決。
“有事就百度一下”,這個習慣在藍茵心裡早已根深蒂固,就像每天都要呼吸一樣自然,成了她下意識的第一反應。
她不經意間把手插進了口袋,指尖碰到了手機那熟悉的輪廓,心裡開始癢癢的,一個念頭在腦海裡冒了出來:要不要用百度搜搜護理方面的事兒呢?
然而,就在兩個小時前,她用百度搜索撫養權問題時,被葉啟銘逮了個正着,還被他狠狠地嘲諷了一番。直到現在,她都還沒從那種尴尬又難受的情緒中緩過來。
她實在是沒有勇氣當着葉啟銘的面再用搜索軟件了,一想到再次被嘲笑的場景,她就覺得自己仿佛變成了一個愚蠢至極的小醜,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可是孩子還面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等着她去精心照顧,由不得她再遲疑下去了。
藍茵那琥珀色的眼珠骨碌碌地轉了一下,突然眼睛一亮,瞬間計上心頭。
想要瞞過葉啟銘這種警覺性極高、堪稱雷達一樣敏銳的人,遮遮掩掩反而更容易暴露自己。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巧妙地利用人的思維定式,直接當着他的面來一出“燈下黑”。
一想到自己馬上就要憑借智慧騙過葉啟銘,藍茵的心就像揣了一隻小兔子,“砰砰”直跳,隐隐地興奮不已。
于是,藍茵故意大大方方地當着葉啟銘的面,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動作顯得十分從容淡定。她打開微信,幾天沒管,微信裡已經像炸開了鍋一樣,累積了大量朋友們關心孩子情況的信息,那些消息提示音就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鳥。
藍茵随意點開一條,然後優雅地站起身,臉上挂着一絲自然的微笑,輕聲對葉啟銘說道:“我去回一下消息,你先陪孩子一會兒。”那語氣,就像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藍茵邁着輕盈的步伐,慢悠悠地踱到窗邊,窗外的微風輕輕拂過她的發絲。她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緊張的心情平靜下來。
她的手迅速地在手機屏幕上操作着,切換掉微信界面,打開了百度搜索。那種瞞天過海的竊喜,讓她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她甚至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機智的特工,完成了一項艱巨的任務。
她在搜索框裡快速輸入:“術後剛轉入普通病房的病人,該如何護理?需要特别注意哪些問題?”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點擊“搜索”按鈕的時候,一個高大的身影如同一片烏雲,悄無聲息地籠罩過來,她的後背猛地一陣發涼,就像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她僵硬地轉過頭,看到葉啟銘似笑非笑地站在她身後,眼神裡充滿了戲谑。
手指還停在“搜索”按鈕的上方,宛如一隻被困在蛛網上的小蟲子,動彈不得。此刻,不管是按下還是收回手指,都改變不了她被葉啟銘現場抓包的殘酷現實。
就像小時候考試作弊被老師抓了個現行,每一個毛孔都像被激活的感應器,反射着這種令人幾近窒息的羞辱感。她的臉龐好似被火灼燒一般,滾燙且刺痛。
新仇與舊恨疊加在一起,藍茵在心裡惡狠狠地咒罵了一聲:“真是陰魂不散的狗男人!”
葉啟銘此刻愉悅到了極緻,他深知藍茵狡猾的本性,愈發覺得有趣。就算她狡兔三窟,也躲不開他這雙洞若觀火的銳眼。
他眉梢輕挑,唇角噙着一抹似有似無的笑,略帶調侃地說道:“藍茵,你知道百度搜索和AI的區别嗎?”
藍茵不明白話題怎麼扯到了這裡,她哪知道這些?她有些茫然地看着葉啟銘,眼神裡充滿了疑惑。
葉啟銘雙手插兜,神色中滿是優越感,以一種專業且笃定的口吻說道:“搜索引擎本質上是一個大數據的存儲載體,其内部的數據如同低維度生物一般,結構簡單,行為模式單一。它主要依據預設的算法和規則,對用戶輸入的關鍵詞進行匹配和檢索,提供相關的信息鍊接,但缺乏對信息的深度理解和整合能力。”
“而AI作為一種先進的技術形式,如同進化程度極高的高維度生物,擁有複雜的架構和完善的系統,各個模塊之間相互協作,能高效完成一系列複雜的任務。它具備深度洞察與學習的能力,能做出智慧的決策,創造新穎的成果,更能主動與外界交流互動,提供貼心的服務。”
“通常而言,從使用工具的層次,便能看出使用者能力的高低。”
藍茵覺得每一個字她都聽得懂,可放在一起就完全聽不懂了。她皺着眉頭,不耐煩地說道:“所以,你到底想說什麼?”
“說你笨。”藍澤宇在一旁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媽媽,爸爸在說你笨。”他的笑聲清脆響亮,在病房裡回蕩。
“還是兒子聰明。”葉啟銘贊許地看了一眼藍澤宇,宛如夜獵成功的鷹,享受着鄙視獵物的快感,眼神裡滿是得意。
藍茵琢磨了半天,才明白過來,這是葉啟銘在諷刺她是低維度生物呢!
面對這默契得好似穿了一條褲子的父子倆,藍茵隻覺得頭頂“嗖”地蹿起三股火苗,腦袋都快被氣冒煙了。
兒子都被葉啟銘帶偏了,這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她雙眼瞬間瞪得溜圓,像一隻被激怒的小獸,趁葉啟銘不注意,龇出尖銳的小虎牙,猛地往前一撲,抱住他硬邦邦的胳膊,張着嘴巴就咬了下去。
“咔嚓”一聲(當然,這隻是她想象中那麼帶勁),那架勢仿佛要把葉啟銘的胳膊當成了美味的大雞腿。
這點殺傷力對葉啟銘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就像被撓癢癢一樣。他嫌棄地看着藍茵,說道:“藍茵,你是屬狗的嗎?人類文明都發展幾千年了,你還沒進化成功啊?”
——
最終,在葉啟銘耐心細緻的引導下,藍茵終于鼓起勇氣,努力克服了内心那道無形的障礙,學着與AI護理機器人交流起來。
在AI護理機器人那帶着幾分機械質感卻又莫名可愛的提示音陪伴中,藍茵依照最科學的護理方式,輕柔地為孩子完成了洗漱、進食、排痰等日常護理工作。而後,她小心翼翼地攙扶着藍澤宇,在病房裡緩緩散步。
藍澤宇每邁出一步,都仿佛用盡了全身的氣力。在重症監護室裡躺了好些日子,盡管每天護士都會為他按摩腿部,但長時間未曾活動,下肢早已軟弱無力。每挪動一步,傷口的疼痛便如洶湧的潮水般席卷而來。
走完一圈,他早已是冷汗濕透了衣衫。可他的心中隻有一個堅定的信念,那便是讓身體盡快康複。于是,他強忍着鑽心的痛楚,一圈又一圈地堅持着。
走着走着,藍澤宇突然感到腸胃一陣強烈的蠕動,緊接着,一陣如刀割般的劇痛猛地襲來,可□□卻絲毫沒有排便的意思。那種堵塞和脹痛的感覺,讓他難受至極。
他心裡十分明白,這是這段時間灌腸留下的後遺症,短期内很難恢複。若不借助灌腸液的刺激,僅靠自己根本無法排便。這種難以言說的尴尬,如同一片濃重的陰影,沉甸甸地籠罩着他。
見兒子臉色慘白如紙,渾身顫抖不止,藍茵的心瞬間揪緊了,緊張得六神無主,聲音都帶着一絲顫抖:“兒子,你怎麼啦?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是傷口疼了嗎?你撐住,我這就去叫醫生!”
藍澤宇虛弱地靠在母親身上,氣息微弱地說道:“媽媽,我沒事,扶我去床上躺一會兒。”
躺在床上,腸胃的動靜愈發劇烈,疼痛讓藍澤宇忍不住像一隻蝦米般蜷縮成一團。藍茵見狀,吓得魂飛魄散,整個人完全沒了主意。
葉啟銘略微思索了片刻,便洞悉了其中的緣由。他邁着堅定的步伐大步走到床邊,俯下身去,一隻手輕輕穿過藍澤宇的後背,另一隻手穩穩地托住他的膝下,如同抱起世間最為珍貴的寶物一般,小心翼翼地将他公主抱了起來。
當兩人的心跳在空氣中似乎産生了奇妙的共鳴時,葉啟銘望着懷中瘦弱得幾乎沒了多少重量的孩子,心疼與愧疚如波濤洶湧的潮水,在心底翻湧到了頂點。
他抱着藍澤宇一路走進廁所,從工具箱裡取出一管開塞露。
“爸爸,你把東西給我,你出去。”藍澤宇倔強地說道,語氣中帶着一絲不容置疑。他的臉漲得通紅,眼神中充滿了憤怒和羞恥。
“你現在連站都站不穩,還是我來幫你吧。” 葉啟銘溫和卻又堅定地回應道。他的眼神中充滿了關愛和耐心,試圖讓藍澤宇放松下來,仿佛在告訴他,不要怕,有爸爸在。
“我不要!”藍澤宇緊緊地攥着褲子,死活不肯松手。回想起在重症監護室裡,自己如同砧闆上的魚肉,任人擺布,那時根本顧不上什麼羞恥。可如今他恢複了意識,又怎能讓别人幫自己做這種事,即便對方是自己的父母,也不行!
藍茵急匆匆地走進廁所,看到父子倆對峙的場景,對葉啟銘使了個眼色,輕聲說道:“你出去吧,我來照顧孩子。”
“我不要!媽媽你也出去!”藍澤宇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侵犯,激烈地反抗着,他用手撐着牆壁,那籠罩在寬大病服裡的瘦弱身軀,仿佛随時都會倒下。
藍茵了解自己的兒子,他從小就十分獨立,四歲起就自己洗澡、分床分房睡。别看他現在隻有六歲,内衣都是自己洗的。他格外看重隐私,就像個小大人一樣,跟媽媽也保持着一定的距離感,母子之間很少有親密的肢體接觸。
“澤宇……”藍茵的心裡十分糾結,既心疼兒子的痛苦,又不知道該如何打破他内心的防線。因為這孩子從小就特别有主見,雖然看上去性格溫和,但一旦他認定了某件事情,就很難被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