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間,衆妃來到坤甯宮給皇後請安。宋湘甯坐于位上,隻覺精神昏昏,甚是疲乏。向來隻是聽人言春眠,似未有秋困一說。莫非是近幾日未休息好?又許是不适北方秋候?她心間暗思,隻盼着今日請安能快些了了才好。
“玥美人這愁眉苦臉的,莫不是不喜來中宮問安?”宋湘甯心中輕歎,得矣,她倒是忘了還有個淑妃,此番大意。不過一瞬,面上便換了一副笑意:“淑妃娘娘誤會了,能來中宮請安,是嫔妾莫大之幸,豈有不喜之理?”她繼而又向皇後道:“隻是嫔妾近來身上有些不好,才一時有些困乏,并非有意怠慢。還請皇後娘娘見諒。”
皇後容色敦和,語氣輕柔:“請安一事再大,也沒有身子要緊。你若身感不适,亦必非前來,停幾日未嘗不可,本宮又有何見諒一說。”宋湘甯笑着謝了恩。
淑妃心下不平,還欲再言,卻聽皇後道:“好了,本宮也乏了,各宮都散了吧。”
見皇後發話,嫔妃們也都起身告了退。
“虞氏也真是會做人,皇上常在本宮跟前贊她賢惠,讓本宮改改性子。不過是和那賀蘭氏一樣,做做面上功夫罷了。本宮看她們能裝到幾時?”出了坤甯宮,淑妃不由忿忿道。
松菊低聲勸她:“娘娘,有什麼話咱們回宮再說吧,此間難免叫人落了口舌。”
“這世間都說啊‘吃一塹,長一智’,可淑妃娘娘幾次三番在玥美人那兒讨了沒趣兒,怎得也沒見靈慧了多少。”梁美人從後走了過來,面上譏諷。
淑妃聞言大怒,高聲斥道:“你算個什麼東西?竟敢同本宮如此說話!來人——”
話還未完,梁美人便笑吟吟地打斷了她:“怎麼,淑妃娘娘還想責罰嫔妾不成?若是傷了龍子,您擔待得起嗎?”她狀似可惜地搖搖頭:“當初娘娘将嫔妾罰跪于長街時,多威風啊。可如今哪,怕是不成了。”說罷,也不再看淑妃如何作怒,盈盈一笑,春風滿面地走了。
意貴妃站在不遠處,将此番一切盡收于眼底。
雲夏不禁搖頭:“梁美人未免太過嚣張了,也不怕淑妃同她秋後算賬。”
意貴妃唇角輕揚:“隻怕她等不到那時了。”
“娘娘,您雖讓太醫換了藥,卻也未必就會……”雲夏想到先前之事,欲言又止。
“這等傷天害理之事,豈能由本宮來做。”意貴妃望向遠處離開之人,勾唇一笑。“欲要火燒旺,還需再添薪。”
旻秋漸末,玄冬将至。草木已盡零落,雁雀也皆南飛,唯天色仍是澄澈明朗,雲淨如洗,淡了這蕭瑟之感。午後的日光煦煦,映在金缃色的寶瓦上,與朱紅色的宮牆相襯,愈呈出一派富麗堂皇之氣。
淑妃近來諸事不順,松菊怕她心中郁結,悶壞了身子,好容易才将她勸出來走了走。
“自秋狝後,倒是多日未見這麼好的光景了。”
“這光景不難得,難得的是娘娘肯出來走走。”松菊笑着回道。
許是秋色宜人,又許是松菊的話聽着歡心,淑妃面容上浮現出微微笑意。
“你說,小慶子的話可信嗎?”
“怎麼不可信?小慶子可是從瑤鄉出來的,那兒的人,個個兒都能算上一卦。”前面有兩個宮女低聲交談着。一個見有人來了,忙噤了聲,又扯了另一個的衣袖。随後二人都跪了下給淑妃請安:“奴婢參見淑妃娘娘。”
淑妃見二人本相談甚歡,見她來了卻似吓了一跳,登時葉眉一豎:“怎麼本宮一來,你二人如見了鬼一般,莫不是在後編排本宮?”
宮女身子一顫,強笑道:“娘娘風華萬千,奴婢們如何敢編排娘娘。”
淑妃見狀心中更疑,冷笑了一聲:“既如此,你們方才都說了什麼,也說與本宮聽聽。若有半句妄言,本宮拔了你們的舌頭。”
兩宮女吓得臉色煞白,口中支吾着,竟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見淑妃眉宇漸蹙,松菊開口斥道:“娘娘問你們話呢,是聾了還是啞巴了?快些說來,莫起了事。”
“松菊,你去取烙鐵來掰開她們的嘴,看她們說是不說。”淑妃早已沒了耐性。
聞此,兩個宮女早已被唬破了膽,連連磕頭求饒,其中一個哭着說道:“奴婢說與娘娘,還請娘娘能繞了奴婢們一命!”而後抽了抽氣,似是下了莫大的決心:“敬儀宮的小慶子今早說了一番話,奴婢們覺着有些意思,這才談論了些。”
“都說了些什麼?”
宮女将頭緊緊磕在地上,身子抖個不停:“小慶子是瑤鄉之人,能算上兩卦。他今早起了一卦,說,說,”她眼一閉,咬牙道:“梁美人周身雲氣呈龍虎之狀,腹中所懷必将成天下共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