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子急急地走了過來,将懷中抱着的提盒遞給菱香,道:“今早馮府來了人,要把這提盒送與馮才人。尚宮查了一番,無甚不妥之處,遂差了我給才人送來。巧來在此遇到了姐姐,您就順道帶回去吧。尚宮局還有不少事落着呢。”
菱香也正要回去,便接過提盒應了下。正要再問兩句,小安子卻已道了謝,又沿着來時的路匆匆地走了回去,似已聽不到她的話。菱香也隻得作罷,往芳蕊齋走去。
一聲清脆的響聲從芳蕊齋中傳出,院中宮人接低眉順目,不敢出聲。
丹秋捂着臉跪在地上,聲中夾雜了幾絲哭音:“才人息怒,奴婢愚笨,招了才人不快。才人仁慈,奴婢素來盡心侍奉才人,求才人饒了奴婢這一回!”
“饒了你?我若饒了你,往後這芳蕊齋的規矩還要不要了?”馮才人冷嗤了一聲,正欲發落,菱香從外走了進來。
她是馮才人從家中帶來的侍女,伺候多年,自是深知她這位主子的性子。故而一見院中之景,便知如何。她先上前勸了道:“才人勿氣,您貴為皇妃,莫要為一等下賤的婢子氣壞了身子。”而後又向院中宮人呵斥:“你們這些個奴才怕不是皮癢了?仗着才人心善,便打着馬虎眼兒的做事,惹得才人動怒。”
菱香的話聽着舒心,馮才人心中的氣消下了些,鼻間輕哼:“不過是個賤蹄子罷了,豈犯得上主子動怒。拖下去,領二十杖。”
見她發了話,宮人們不敢怠慢。話音才落,一旁的兩個太監就兩邊拖住了丹秋,往院外拖去。菱香使了個眼色,丹秋的嘴便被堵住,告饒聲遂低了下去。
菱香扶着馮才人進了屋,一面道:“奴婢才從外頭回來,可有件好事帶給才人,才人聽了定然高興兒。”
“是何好事?”
菱香扶她坐了下,拿起了提盒,打開來将裡面的東西呈在桌上,口中笑道:“府中今兒來了人,給才人送了食盒。這盒中盛着的竟都是上好的果子,想是王爺賞賜的,老爺得了便送了來,可見心裡是實疼着才人呢。”
聽此,馮才人臉上還留有的不愉盡沒了去,唇邊起了些笑意:“爹娘自是疼我的。何況我現兒又進了宮,可是上面的幾個強上許多,馮家日後可還指着我呢。”
“才人說的是。想年前大小姐出嫁之時,那等風光,回門時也是一番盛氣。而今見了您,還不是要恭恭敬敬地給您行禮。”菱香附和她道。
馮才人從盤中拿起一枚糕點,仔細賞了賞 ,眉梢是抑不住的揚意。
雲夏從意貴妃的雲鬓上卸下钗環,口中輕歎了聲。
“雲夏,莫要忘了本宮曾說過什麼。”意貴妃聲色淡淡,慵中含威。
雲夏忙道了不是:“平白擾了娘娘,是奴婢之錯。”
“本宮倒非此意。隻是若長日哀聲,則是自毀心氣。不用他人來入,自己便已身陷困局。”
“娘娘教訓的是,奴婢記下了。”
見她領會,意貴妃才道:“方才因何歎氣?”
雲夏面上有些怅然:“近來皇上獨寵玥美人,她有了身孕不能侍寝,皇上卻依舊日日宿于绛茗軒中。還從未見過哪位妃子懷着龍脈時有這份恩寵,想來皇上是真心寵愛玥美人了。”
“真心?皇上不過是給自己尋個安慰罷了。”意貴妃哂笑一聲。
“娘娘何出此言?”雲夏未解其意。
“前日在坤甯宮時,玥美人頭上的簪子可瞧見了?”
“瞧見了,那簪子倒甚是精巧。”說到這,雲夏似乎意識到了她話中之意,“娘娘,您是說,皇上賞賜給玥美人昙華簪是那位的緣故?”她的語氣不由含了幾分遲疑,“娘娘,這會不會是巧合?”
意貴妃并未答話。良久,緩緩開口道:“雲夏,你覺得玥美人的眼睛同皇後相比,如何?”
雲夏細想了想,後道:“奴婢覺着,二人目間是有幾分相似。隻是若再細看,神韻卻是不大像的。要論起來,倒是玥美人的眼睛更靈動柔美些。”
“雲夏,你又如何斷然,皇後的眼睛在碧玉年華之時不是如玥美人一般的靈動柔美。”意貴妃的聲音有些飄渺,窗外寒風正輕嘯而過,更顯空寂。
“裴貴人那裡,再吩咐下去,玥美人是不能留了。從今日所見之看,她對本宮已是存了戒心了。”
雲夏心裡不知為何有些發慌,低聲應了是。
附:
吳郡莼鲈:化用自“莼鲈之思”的典故。唐·房玄齡《晉書·張翰傳》:“翰因見秋風起,乃思吳中菰菜、莼羹、鲈魚脍,曰:‘人生貴得适志,何能羁宦數千裡以要名爵乎!’遂命駕而歸。”後世據此典故引申出成語“莼羹鲈脍”,形容遊子在外對故鄉的思念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