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若走後不久,宋湘甯忽覺腹中有些不适,很快,不适之感便愈發強烈,後來竟成了陣陣絞痛,她經不住暈了過去。
而宮女此言一出,公西韫的心中不禁猛然一沉,不及多想,他即刻起身到了宋湘甯身前。
“宣太醫,快宣太醫!”他抱起宋湘甯,朝偏殿走去。
皇後亦随着帝王的步伐緊跟其後,餘光無意望到宋湘甯座下,心中一震。雖是暗處,但她還是看見了座下隐隐的血迹。皇後輕歎了聲,也往偏殿而去。
偏殿内,宋湘甯靜靜卧于雕花床榻上,面色如紙,氣若遊絲,落紅之痛已全然使她昏厥過去。隻是眉間仍隐隐蹙起,神色不甯。
齊太醫跪在地上,垂首臉目,恭謹道:“皇上恕罪,微臣無能,未能保皇嗣安穩。眼下隻能護美人無虞,盡力調養好美人的身子。”
他心中雖已對聖意揣度了三分,但終究是無底,回禀時聲音還有些不穩。
時過半晌,上位之人卻久未出聲。齊太醫心裡越發惴惴,面上起了絲慌色。
公西韫掩去眸底情緒,抑下心間痛意,沉聲道:“玥美人因何小産?”
“回禀皇上,當是五行草。”齊太醫的頭更低了一低,“适才微臣給美人把脈,見美人寸脈沉弱,心脾兩虛,且腎元不足,納運失常,是受了藥性至寒至猛之物所傷。”他頓了頓,後道:“故而據美人脈象所察,微臣鬥膽猜測,應是五行草所緻。”
“五行草。”公西韫又述了一遍,似自語,又似在複詢。“速令下去,給朕查。”
許是遽然惡事使帝王神思不佳,公西韫的聲音比往日低啞了些,然雖如此,其中魄勢卻是未減分毫。
“娘娘……”偏殿一側,雲夏有些擔憂地道了一聲。
意貴妃面色亦有些凝重,按理說,不過才兩月,離臨盆還有不少時候,怎會在此時出了事?她眸光沉沉地望向裴貴人,隻見裴貴人滿臉都是驚惶之色,兢兢戰戰,慌亂倒不似作假。
她收回目光,眉心微攏,低聲輕斥:“慌什麼?事還未見着落,自己卻先亂了陣腳。”
她正了神色,複又望向殿前,儀态一如既往端莊,眉宇間含了一絲擔憂和憐憫。
淑妃亦是驚了一驚,而後心中作戒,冷眼旁觀,靜待後變。
而馮才人則是被吓得不輕,緩過神後,不由一陣膽寒。她才送上糕點,玥美人便落了紅,若是皇上問罪,天威震怒可非她所能承住。淑妃那等家世與盛寵都尚且被……,若落到了她的頭上,馮才人不敢再想下去,腳下已有些發軟。
皇後自進殿以來一直未語,她輕輕望了一眼帝王,很快又斂了神色。
她并未如在沁雪閣時一樣出聲細問,帝王此番之行讓她心中起了忖度,但不知聖意究竟是否同她所思,因而緘默不言。
“哎,那邊有個小宮女怎麼溜出去了?皇上和娘娘不是才下了令麼。”碧雯面色作驚。而後覺到不妥,又急急地跪了下,謝罪道:“皇上娘娘恕罪,奴婢一時失了言,擾了聖主。”
公西韫并未叫起她,目光仍停在榻上之人,已久未有動。“帶上來。”聲色雖流露出一絲虛乏,但聽者卻不免感到了幾分寒意。
鐘袖被帶到禦前之時,身子止不住地發顫,若不是有兩名内侍在左右架着,隻怕早已倒了下去。
見帶上來之人竟是玥美人身邊的宮女,殿中不少人面上皆露出了些許驚色。
“鐘袖……”許寶儀望着跪于地上之人,不由出了聲,很快又止住。她看向榻上,眉眼中的痛惜之色又添了幾分。
蘭若本在床幔後照看宋湘甯,聽到許寶儀的聲音,她不由心中一緊。而此時又不能掀開床幔看去,隻能心神紛亂。
公西韫眼中劃過一絲血色,抑下心中戾氣,他冷聲道:“你如實說來,朕可賜你一斟鶴頂。若有半句虛言,”公西韫眸光漸深,“朕會日日讓人送來參湯。”
鐘袖隻覺喉中一甜,随後苦腥味在唇齒間慢慢滲開。帝王此言懾下,她的身子倒也不顫了,橫豎她也早已知曉自己這條命是活不了多時了,如今又有何所怕。
鐘袖收了懼色,端端正正地給帝後磕了一個頭,而後道:“奴婢受人之迫害美人腹中龍子,眼見事發,怕被查出,隻想着逃命去。”
事至此,皇後才緩緩開了口:“你受了何人之迫?”
“馮才人嫉恨玥美人盛寵已久,以奴才家中大母幼弟相挾,命奴婢在美人所用的糕點中加入藜蘆粉,讓美人小産。”
“藜蘆?也并非有毒之物,且若隻是量許,又怎會即刻便下了紅?”許寶儀的眉頭不自覺收了緊。
公西韫面色如墨,令道:“将玥美人才用的糕食取來。”
宮人很快将糕點呈了上來,齊太醫取了針具,上前查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