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做什麼?”
沈意之質問蕭勿,卻也不敢就此撒手,她怕落霞會掉下來。
蕭勿松開了撐着她的手,情緒低迷,“認主。”
“不必。”沈意之将手輕擡,落霞便又飛走了。
蕭玉剛跑下來,就見沈意之又放走了落霞,眼神裡都是失落。
“娘親。”蕭玉眼巴巴望着沈意之,伸出小手握了握沈意之的手指,“阿玉想看白鷹。”
“幺幺,莫允修有他的今日都是他咎由自取。”蕭勿眸色幽深,像是又回到了當初那番寒潭幽靜,叫人難以觸碰。
沈意之半垂着眸,已經轉過身去,手指從蕭玉手中抽出,準備朝山下走,“該死,都該死,你殺的人有不該死的嗎?”
“孟幺幺!”蕭勿拽着她,不許她走。
蕭玉被蕭勿的低吼聲吓着,怔楞在原地眼淚嘩啦啦流,卻捂着唇,不敢出聲,蕭勿聽見蕭玉不小心溢出啜泣,連忙蹲下去将蕭玉抱了起來,叫她靠在自己肩上。
蕭玉小心哭了一會,知道蕭勿不會兇她,才又用兩條胳膊摟着蕭勿的脖子,小聲哭了起來。
蕭勿的另一隻手,仍不敢松開沈意之,仿佛這一松開,她就再也不會回到自己身邊了。
他仍舊用着這種姿勢,強行帶着沈意之往山上走。
“你放開我,我不想走了。”沈意之似乎已經憤怒到極點了,但她不想在蕭玉面前吼太大聲,隻咬着後槽牙道。
蕭勿果然停下了。
他将蕭玉放下來,輕聲哄着:“娘親不想走了,你下來走一會兒,乖。”
蕭玉收了眼淚,吸了吸鼻涕,道:“好。”
沈意之:“……?”
蕭勿又彎下身來,将沈意之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一手抄在了沈意之膝彎,将她抱了起來。
沈意之:“我不是這個意思。”
“今日是你的生辰,先配合我過了今天,好嗎?”
沈意之能看出來,蕭勿此時也已是極盡忍耐。
她不禁覺得可笑,兩人到如今這個地步,還有什麼好逢場作戲的?
蕭勿能殺了孫尋舞,還面不改色地讓孫尋舞的孩子叫他爹,如此喪心病狂的人還有什麼做不出來?
沈意之光是這樣想着就覺得毛骨悚然。
他果然還是前世那個閻王,沈意之甚至能想象到,他一面笑着,一面将手中的劍穩穩插入孫尋舞的心口,帶出的鮮血,他甚至還要用指腹輕輕撫去。
蕭勿感受到了沈意之的恨意。
因為沈意之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搭在蕭勿肩上的那隻手,已将指甲死死嵌入蕭勿的皮膚裡。
“你為什麼到現在還是不信任我呢?”蕭勿的聲音輕輕在耳邊轉着。
“因為你不曾對我說實話。”
她給了蕭勿機會。
蕭勿當時沉默着的神色,叫沈意之看明白了。
蕭勿:“我會在一個合适的時機告訴你真相。”
“離栀是你的姨母。”沈意之突然道。
蕭勿眉頭一皺。
“箫煥是你姨母的孩子。”
“太上皇如此包庇箫煥也是因為對離栀的愧疚。”
“對你如此重用,也是對你母親的彌補。”
“而你,逼退太上皇,慢性毒害于他,因此得了攝政王這個權位,好掌控小皇帝,将箫煥逼上絕路,也隻是為了你的野心,并非是什麼為太子沉冤昭雪。”
蕭勿的面色越來越難看,他停下了腳步。
沈意之冷然一笑:“看來我說中了。”
“從一開始,我就聞見太上皇殿中熏香過于厚重,似是遮掩什麼氣味。”
“甚至在感恩寺的殿中都有這個氣味。”
蕭勿将沈意之放了下來,沉着聲對蕭玉道:“你先下山去找雲霜。”
蕭玉看出來二人現在氣氛不對,也沒敢搭腔,徑自邁着短腿下去了。
沈意之去尊州為蕭勿尋八心蓮子之時,便在孫尋舞的藥庫裡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那裡面都是她存放的毒藥,沈意之便留心問了一句。方知那是混在熏香中用的一種慢性毒藥。
這一切的得益人,隻有一個蕭勿。
“但你沒料到的是,皇帝因懷念離栀,總會在寝宮中放上新鮮的栀子花。”
“這個花,又恰好解了你放的毒。”
“所以太上皇一直都知道你做了什麼。”
蕭勿先前一直攥着沈意之手腕的手緊了緊,又徹底松開了。
他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似的,笑出了聲。
到最後,他笑得肩膀都在顫,他轉過了身去,面向山頂的方向,聲音如同隔了重重煙幕,距離沈意之越來越遠:“你竟是這樣想我的。”
“哈哈哈……”他高挑颀長的身形漸漸從沈意之視線中淡去,步入了無盡的迷霧中。
“你竟這般想我……”
更遠了。
沈意之聽不見他的笑聲了。
今日是她生辰,她不想與蕭勿一起過,也不想知道蕭勿非要帶她去的山頂上有什麼。
沈意之轉身下了山。
-
沈意之回了王府,真的開始着手去找媒婆來,安頓雲霜。
雲霜瞧着沈意之不對勁,忙抓着沈意之的手,緊張道:“小姐,你是不是要做什麼?”
“能不能告訴雲霜?不要抛下我一人。”
沈意之親自送走了媒婆,又叮囑了兩聲蕭玉不要坐在雪地裡,又回了房。
賬房來彙報開支,沈意之又清點了一番,忙得沒空去回答雲霜的話。
總算歇口氣的時候,門房又來通禀說沈毓栖來了。
雲霜便又默默地垂首站去了一邊。
沈毓栖穿着鬥篷素衣,用紗簾遮住了臉,由雲影攙着進來。
因懷了雙胞胎,如今快七個月的身子看上去像要快臨盆似的,走路實在不方便。
但大夫又要她多活動活動,她便是從沈府走過來的。
沈意之差雲霜替自己回房取東西,也支走了其他下人,難得與沈毓栖二人好好坐下來講話。
“姐姐的王府還是第一次正式請我來呢。”
二人并排坐着,沈意之沏了些果茶,方便沈毓栖喝,漫不經心道:“成婚之日你也來了。”
沈毓栖看着端坐在椅子裡的沈意之,舉手投足都頗有些當家主母的風範,不由歎慨:“姐姐從小就沉穩,嫁了人,也是執掌中饋的主母。”
她摸了摸肚子,揣度沈意之叫她來的用意,“姐姐是不是有莫允修的消息了?”
雲霜替沈意之取來了一隻小木匣子,沈意之沒有回答沈毓栖的話,接過後,按開了匣子,取出裡面的東西。
“這些是我自己存的一些積蓄,京都有兩家小店面,我都給你,你好好經營,以後靠自己養着兩個孩子。”
雲霜看着這一幕,站在一邊,面如菜色。
沈毓栖想的卻是另一個意思,她也沉下了心緒,問道:“你一定知道什麼對不對?”
“你們都瞞着我,父親整日躲着我,母親托人去其他郡縣為我說親,你現在又來給我錢财。”
“莫允修是出了意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