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沈意之不願在此事上過多糾結,便打斷道:“此次寒潮非同小可,挺過這次寒冬并非這些個冬衣就足夠了的。”
聽着沈意之這樣說,離馥心中疑窦叢生,她在雁北也生活了這麼多年,最冷的日子,挺挺也就過了,大不了提前囤夠取暖柴火,不出門便是了。
沈意之這個常年在京都的深宅女子為何如此誇大。
沈意之早知會引起懷疑,便說出了早就編好的說辭:“先前去宮中畫像之時,聽聞欽天監預測今年冬季比以往時常更長,氣溫更寒冷,恐會殃及人畜農耕。”
“這幾日,還望母親與公爹大人盡早安排抗寒事宜,意之此行便是來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得上的地方。”
“娘親,你不是怕冷嗎?”蕭玉仰着腦袋定定看着沈意之。
沈意之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安撫着,“多穿些便是了,阿玉冷不冷?”
蕭玉堅強地搖搖頭,離馥越瞧着這娘倆越是心疼,氣自己的兒子如此不讓人省心,放心就這樣讓她們二人來這苦寒之地。
蕭逐從外匆匆回來,裹着一身的寒氣,掀門進來後,又拘謹起來,在門口拍了拍身上的雪,雙腳在門口抖了半天。
離馥忍不住斥責:“你看看你幹的好事,沒事給兒媳送什麼屋啟的小刀,害得被誤抓了一段時日,吃盡了苦頭。”
蕭逐上了年紀,個頭不及蕭勿高大,卻也十分硬朗健碩,眉宇間都是在戰場上沉積下來的英勇之氣,飛眉入鬓,神采飛揚。
他聽了離馥的斥責,隻輕歎一口氣,搭了個小凳,悻悻坐到了離馥身邊,低着頭不語。
沈意之忙站起身來,“公爹請上座。”
“你坐你的,咱家沒這麼多講究。”離馥把沈意之按下來。
蕭逐這才注意到沈意之懷裡有個小糯團子,兩眼放了光,又起身兩步跨到沈意之面前,樂道:“這便是我那乖孫?”
“快讓爺爺抱抱。”
蕭玉仰頭看看沈意之,沒叫蕭逐多等,便伸着兩隻小短胳膊到了蕭逐懷裡。
沈意之心肝揪痛,蕭玉懂事得讓人心疼,她也才三歲而已,被迫接受了已經沒有母親的實事,為了今後能好好活着在短時間抉擇自己的路。
多日以來黏着自己,她并非真心把沈意之當做母親,小小的蕭玉,已經懂得如何權衡利弊了。
蕭逐臉笑得像冬日開出來的大牡丹花,燦爛開懷,把蕭玉高高抱起,慈祥的笑容不會吓着孩子,倒逗得蕭玉咯咯大笑。
離馥被眼前溫馨一幕也逗得樂,沒再對蕭逐闆着臉,屋内歡樂的氛圍叫空氣都不再寒冷了。
“照幺幺說的,那麼我們剩的時間也不多了,現下年關将至,寒潮還會持續,甚至會越來越冷,我們還當如何呢?”
離馥又開始滿心擔憂。
蕭逐聽到這話,卻是也沉了面色,他早意識到這個冬的天氣來得不對勁了。
“我從京都還帶了些藥材和糧食,最遲今日夜裡應該也到了。”沈意之算了算時日,“但數量總歸不多,我随身背了醫書,還需要婆母與我一起多謄抄幾份傷寒方子,帶回雁北叫百姓都挨家挨戶領些藥。”
“囤些食材盡量不要出門了。”
“這段時間最重要的就是加固一下房屋及畜棚,無法抗凍牲畜宰殺後做成腌肉,莊稼能收的早早收了,不能收的也要想辦法遮蓋起來。”
蕭逐沉吟片刻,道:“這些事情不難,難的是蠢蠢欲動的屋啟。”
“勿兒先前傳信來,說那箫煥躲去了屋啟,他們沆瀣一氣,很難保證他不會在這個時候發動攻擊。”
沈意之記得前世的這個時候,屋啟并沒有趁火打劫,但時移世易,如今多了個箫煥,确實不好說了。
“為什麼不叫爹爹來保護我們?”蕭玉突然小聲道。
沈意之頭皮發緊,好像被人從後腦勺扯着一般,她垂下了眼。
一路上沈意之都沒有告訴蕭玉為什麼要來白馬道,蕭玉也不知道自己與蕭勿之間和離的事情,但她感覺到了不對,所以一直沒有在沈意之面前提過蕭勿。
“好了,這些事情交給我們吧,先給幺幺收拾幾間房出來。”蕭逐抱着蕭玉,要出房間。
沈意之沒來得及阻止,離馥叫住了他,“老蕭,你歇會兒吧。”
離馥感覺到了奇怪,今日也是第一日接觸沈意之,但以往蕭勿的來信,總是說二人如何恩愛有加,如何形影不離。
但看今日沈意之的情緒,也察覺到了不太對勁。
女人總是對情緒敏感,離馥也不再追問,沈意之卻是心虛,此番因為想要脫困,引來了煉祯,被迫來見到了離馥,那蕭勿很快也會知道她在白馬道了。
不過知道也無妨,二人已經鬧僵到如此地步,沈意之也将話說得那麼難聽,蕭勿應是不會在乎自己在何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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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意之在煉祯的幫助下,成功在白馬道找了一處安全又幽靜的宅子,當日三人便付了錢住了進去。
煉祯又帶來許多兵,幫着沈意之他們将小院打掃了一遍,一直忙活到了夜裡,沈意之差雲霜去酒樓買了些飯菜回來,招待煉祯和來幫忙的衛兵。
“今日辛苦各位了,今日倉促沒有備食材,改日我親自下廚再好生招待各位。”沈意之在堂屋燒了些火,又給他們煨了些熱酒。
“小王妃豈可說這樣的話?您是王妃,我們來幫忙都是應該的。”衛兵們大大咧咧打着哈哈。
煉祯坐在一邊,火光映得他神色明明暗暗,似有話要說,但又遲遲不開口。
沈意之笑了笑,對旁邊雲霜道:“沈毓栖身子日漸穩定,我們明日在白馬道的街上去淘些有趣的小玩意,托人送去京都。”
雲霜:“哎,好。”
“王妃是打算在白馬道常住了?”煉祯總算開了口。
沈意之知道煉祯是想問什麼,便小聲答道:“先暫住一段時間吧,京都也沒有我需要操心的了,妹妹得了幾套鋪子,自己有了收入,也算是穩定下來了。”
煉祯神情黯然,道:“那便好。”
“如此,那殿下也會來?”他這才反應過來,問沈意之。
沈意之沉默半晌後,“不會。”
衛兵們圍在一起,坐在一邊桌上笑得嘻嘻哈哈,堂屋内熱鬧極了。
白馬道的冬天會凍死許多人,在座的這麼多人中,隻有她們三個穿得最厚。
沈意之幾人坐在火盆邊,情緒都不是很高漲,蕭玉自己端着小碗把飯吃完後,小丫頭裹在厚厚的冬衣裡,搖搖擺擺地跑到沈意之面前,要往她懷裡鑽。
沈意之掏出手帕來給她擦了擦嘴,就聽煉祯突然又道:“京都傳來消息,太後……瘋了。”
“太後?”
太後是箫煥生母,是皇帝蕭欽楓的養母,即便當日箫煥逼宮一事也沒能動搖她的地位,如今本應無憂無慮安享晚年之時,她怎會瘋?
“殿下近日奇怪得很,進一趟宮,太後瘋了,陛下第二日便沒有早朝。”
“王妃可知,殿下要做什麼?”
沈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