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蘇晚就适應了幹農活的日子。
每天天不亮起床,簡單收拾一下,便扛着鋤頭下地,直到太陽西斜才回家。
雖然身體疲憊,但這樣的生活卻讓她感到一種難得的踏實。
田裡的活兒雖然辛苦,但至少簡單、平淡,沒有那些複雜的人際糾紛,也沒有後世的快節奏壓力。
1971年的農村,生活簡單而質樸。
村裡的人們大多樸實善良,雖然偶爾有些閑言碎語,但總體上大家互相幫襯,日子過得也算和諧。
蘇晚每天和村民們一起勞作,漸漸融入了這個集體。
她的勤快和麻利赢得了不少人的認可,甚至有人開始主動和她搭話,聊一些家長裡短的,村裡的八卦。
日子一天天過去,蘇晚的生活也漸漸步入正軌。
每天除了下地幹活,她還會抽空打理家裡的自留地,種些蔬菜瓜果,也養幾隻小雞崽,好方便以後吃雞蛋有個出處。
孩子們也漸漸适應了這樣的生活。
大娃雖然年紀小,但已經能幫蘇晚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務,比如照看弟弟妹妹、喂雞、撿柴火。
二娃和安安雖然有些調皮,但也算是個懂事的孩子。
每當蘇晚從田裡回來,看到孩子們在院子裡玩耍或幫忙,她的心裡就會湧起一股暖流,覺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
這天中午,蘇晚下工回家,剛走到院門口,便看到了一個意外的身影——隔壁家收養的烈士遺孤,陸睿。
那是一個八歲的小男孩,瘦瘦高高的,穿着一件略顯寬大的舊衣裳,正蹲在院子外的角落裡,低頭擺弄着什麼。
蘇晚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走過去,輕聲問道:“陸睿,你怎麼在這兒?吃飯了嗎?”
陸睿聽到聲音,擡起頭,露出一張清秀卻有些蒼白的小臉。
他的眼神有些怯生生的,但還是禮貌地回答:“蘇嬸子,
我……我吃過了。我過來找大娃他們玩。”
蘇晚一聽就知道隔壁的張老太是心疼陸睿,怕他一個人在家悶得慌,才讓他過來找大娃他們玩。
村裡的孩子還是多少一點排外的,他們都知道陸睿不是他們村裡人,是被張家收養的,沒有自己的爸媽,都不跟陸睿玩。
她蹲下身,摸了摸陸睿的頭,柔聲道:“好啊,大娃和二娃在屋裡呢,你去跟他們玩吧。要是餓了,就跟嬸子說,嬸子給你拿吃的。”
陸睿點點頭,臉上露出一抹腼腆的笑容,然後快步跑進了屋裡。
蘇晚看着他的背影,心裡有些感慨。
這個孩子,雖然年紀小,但經曆的事情卻比許多大人都多。
他的父親在戰場上救了隔壁家的兒子張東銘,自己卻犧牲了。
陸睿的母親帶着一半撫恤金改嫁,把他丢給了親戚。
那些親戚起初看在撫恤金的份上,勉強收留了他,可不到三年光景,錢花光了,便誰也不願意再管他。
就這樣,磕磕絆絆地長到了六歲。
直到張東銘去戰友老家探親時發現了這個被踢來踢去的孩子,才毅然決定收養他。
然而,張東銘因為工作原因,無法親自照顧陸睿,隻能把他托付給年邁的父母。
張老爹和張老太雖然感激陸睿父親的救命之恩,願意收養他,但張東銘的兄弟們卻不樂意。
家家戶戶日子都不好過,自家的孩子每天都吃不飽,誰還願意多養一個外姓人?更何況,張東銘的津貼本來就是他們的,現在還要分出一部分養陸睿,那不就是他們花用被減少了,家裡的矛盾自然就多了。
最後,張老爹黑着臉分了家,用這些年攢下的積蓄給大兒子和小兒子分别建了新房子,讓他們各自過活。
兩個兒媳婦聽說能分家當家做主還有新房子住,自然沒有意見。
于是,張老爹和張老太帶着陸睿住在老房子裡,靠着張東銘的津貼過日子,而老大和老三每年則要給養老錢。
張老爹和張老太收養了陸睿,卻并沒有讓他改姓。
他們心裡清楚,陸睿的父親是為了救他們的兒子張東銘才犧牲的,而陸睿是他唯一的血脈。
改姓這種事,他們做不出來,也不能做。陸睿依舊是陸睿,他的名字和姓氏,是他父親留給他的最後一點念想。
然而,對于陸睿來說,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生活并不容易。
他從一個熟悉的環境被抛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周圍的人、事、物都讓他感到無所适從。
張老爹和張老太雖然對他很好,但畢竟年紀大了,很多時候心有餘而力不足。
張東銘的兄弟們雖然分了家,但心裡對陸睿依舊有些芥蒂,偶爾碰面時,眼神裡總帶着幾分疏離和冷淡。
陸睿剛來的時候,總是沉默寡言,像一隻受驚的小獸,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周圍的一切。
他不愛說話,也不愛笑,常常一個人躲在角落裡,低着頭擺弄着手裡的小石子或者樹枝。
張老太心疼他,常常給他做些好吃的,但陸睿總是吃得很少,仿佛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
村裡的孩子們起初對陸睿有些好奇,但見他總是獨來獨往,便漸漸失去了興趣,甚至有些調皮的孩子還會故意捉弄他。
陸睿從不還手,也不告狀,隻是默默地忍受着,仿佛這一切都是他應該承受的。
直到有一天,蘇晚在田裡幹活時,遠遠地看到陸睿被幾個孩子圍在中間,推推搡搡的。
她立刻放下鋤頭,快步走過去,厲聲喝止了那幾個孩子:“你們在幹什麼?欺負人是不是?”
那幾個孩子見是蘇晚,頓時吓得四散逃開。
蘇晚蹲下身,輕輕拍了拍陸睿的肩膀,問道:“陸睿,你沒事吧?他們有沒有傷到你?”
陸睿低着頭,搖了搖頭,聲音細如蚊呐:“我沒事,嬸子。”
蘇晚看着他瘦小的身影,她拉起陸睿的手,輕聲說道:“走,跟嬸子回家,嬸子給你拿點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