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林初言抿着唇瓣,努力把上次回憶起的畫面拼湊起來,在備忘錄上慢慢打着字。
“那天好像在舉行一個宴會……媽媽穿着漂亮的禮服裙,但是眼睛很紅,似乎哭過一場。”
“她抱着我的時候,手很冷,不停地發抖,嘴裡念念有詞說着什麼……”林初言打字的手指停頓,腦海中有尖銳的疼痛劃過,他忍不住蹙眉。
她說了什麼?完全想不起來了。
葉司明問:“是交代你照顧好自己,還決心要做某件事?”
周榷之眸光沉沉,落在林初言身上,林夫人的死當年被定性為自殺,林泓升當年迫不及待讓沈媛上位,也沒有心思去深入追查真相,就順水推舟結案了。
最初他并不在意這件事,後來才讓李淮重新做了一份詳細調查。
林初言頭越來越痛,呼吸也變得急促,他努力在備忘錄上寫着字:“記不清了……說完她就消失了。我在宴會上找了她很久,後來外面下大雨了。”
“雨聲很吵很吵,保姆抓着我,我趁機跑了出去。剛走到門口……一個黑影重重砸了下來!”
寫到這裡,林初言痛苦地“呃”了一聲,抱着頭緊緊閉上了眼睛,周榷之眼明手快地抱住了他。
但那些畫面依然揮之不去,林初言如墜冰窖,渾身抖得厲害。
原來人體的四肢是可以這樣扭曲的,甚至墜地那一刻,還有意識。
葉司明皺着眉,還想問什麼,被周榷之一個冷冷的眼神止住。
“葉先生,你對待所有的病人都像這樣急于求成嗎?”
葉司明啞然,低聲說了句抱歉。他剛剛确實太過着急了。
每一個因為心理創傷而導緻失語的病人,其實是一種潛意識的心理防禦機制。而最好的解決方法,當事人就是直面恐懼。
不過凡事講究循序漸進,林初言這個狀态也沒辦法再進行下去,否則會适得其反,徹底無法複聲。
眼前這位氣場強大的周總,其實他很久之前在财經節目上見過。冷淡克制、眼角眉梢總是拒人于千裡之外。
隻是此刻……葉司明目光落在男人輕拍脊背的手掌上。
林初言渾身浸着冷汗,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直到落地窗的日影漸漸移動,他揪着周榷之西裝的手指也才動了動。
昂貴挺括的布料被攥出一小片皺紋,林初言悄悄撫平了兩下,忽然又反應過來,自己一直在周榷之懷裡。
以前也不是沒抱過,但都是睡覺無意識的狀态。這一次是,清醒的,真真切切感受到在他懷裡的感覺。
他們太近,甚至呼吸都有些交錯,體溫也一絲一絲滲透。
林初言臉頰和耳朵慢慢紅了。
長時間保持這個姿勢手腳有點麻,但他還不想起來,剛稍微挪動了下位置,頭上傳來周榷之沉沉的聲線,胸腔也共鳴着:“頭還疼嗎?”
【……一點點。】
林初言吸了吸鼻子,怕自己真的掉眼淚。那樣就太丢臉了。他從小到大都是這樣,難過的時候别人不關心還好,一關心就會更加想哭。
周榷之沒說什麼,垂着眼眸繼續輕拍他的脊背。小啞巴骨架纖瘦,輕輕聳動時,背薄得像蝴蝶的翅膀。
又靜靜地抱了一會兒。
林初言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了,主動坐起身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他額發被蹭亂了些,眼睛紅紅的,眼尾一顆小痣像淚珠挂在那。
周榷之想起不知道誰說過,眼角有痣的人天生就愛哭,挺符合小啞巴的,動不動就哭鼻子。
葉司明和阮喬一起進來,剛剛他們在走廊也簡單交談過。
林初言這種情況除了創傷焦點治療之外,還可以進行藥物輔助,最後再逐步引導發聲,重新說話的幾率很大。
“下周開始,我會定期去海城給林先生做心理治療。”葉司明說道。
治療的事情敲定,阮喬就開始蠢蠢欲動了。
周榷之下午是商業會議加晚宴的安排,阮喬便自告奮勇要帶林初言在港城到處逛逛。
周榷之沒說什麼,眼神示意着身邊的保镖,那兩堵熟悉的牆就立刻心領神會,站到了林初言身後。
阮喬笑容僵硬,他再次确信了周榷之比姓傅的更變态!一手變相監視玩的賊溜,而且沒有半點掩飾。
不管怎麼說,人總算是走了。
阮喬按捺不住地興奮,決定先拉着林初言去購物。港城各大奢牌雲集,比起海城更是成熟的購物天堂。
買完東西又去了專業工作室做造型。
林初言穿進來一直是黑發造型,阮喬喜歡新鮮,三天兩頭就換發色,于是也慫恿林初言換。
造型師一眼就被這個年輕男孩吸引了,皮膚白得驚人,五官也漂亮得不像話,他問阮喬:“Jojo,這是你們公司新簽的藝人?長得太好看了。能不能請他讓我們做一套造型,用于宣傳?”
……
周榷之在開會,手機震動兩聲,彈出兩條信息。他剛想打開看,會議主持人笑容滿面地邀請他發言。
他微微颔首,劃掉信息,把手機放回了口袋。
林初言從阮喬手裡搶回手機,發現他竟然把剛剛造型師拍的照片發給了周榷之。
他們加了微信後很少說話,導緻這張照片在空白的背景裡格外顯眼。他手忙腳亂地想把照片撤回,結果不小心按成了删除。
林初言:“……”
“不要這麼害羞小言,你這樣會讓我以為你和周總還沒突破那一步。”阮喬是開玩笑的。但看見林初言的表情,忽然表情又僵住了。
“小言,不會真給我說中了吧?你、你們兩個這麼久了純蓋被子聊天?我以為經過上次你們已經……”阮喬想起那天林初言醉成那樣,周榷之竟然還沒有下手。
林初言皺着眉,準備給阮喬打字解釋一下什麼叫商業聯姻。
阮喬好像發現什麼驚天大秘密,急忙打斷了他——“等等,所以周總那方面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