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征思忖了一下,敷衍道:“也算是吧。”
雁翎忍不住感慨:“原來我撿了個了不起的人!”
趙桓征忍不住在心裡又笑她沒見過世面,不過倒也……挺可愛的。
“那泮郎為何會被人砍傷?難道和我一樣也是遇到了歹人麼?”
趙桓征停頓了一下,關于是誰刺傷了他,他其實多少心裡有些猜測,但是無論如何沒有辦法對雁翎說,便繼續敷衍道:“的确是遇到了歹人。”
“那你還是早點養好傷,趕緊回去才好。”雁翎想趙桓征如果真的是大官的兒子,倒也不必擔心他因為殺了錢六而被追責了。這年頭官官相護,朝中有人倒是不難伸冤。
不過,提起京師,她随即想到自己也要北上去京師尋親,便問趙桓征:“等公子傷痊愈,如果要返家,我們可以同路北上嗎?我阿娘過身前,就是讓我去京師尋找親人。”
她的眼睛晃動着期待,鵝蛋臉隔着面紗也紅撲撲的,她還沒有出發就遭遇了歹人,此刻是很希望一路上能有個男子相護的。
趙桓征遲疑了一下。
他出來這麼久,皇後和東宮的人八成已經查到了他的行蹤,尋找到他的蹤迹隻是一個時間問題,兩人未必能一起北上還京。
而且自己的真實身份說不定會吓到她,皇後的人若是知道了雁翎的存在,說不定還會懷疑她的真實身份,對她進行一番調查。總之裡外,都很麻煩。
但是不知為何,他此刻面對這麼一雙甘泉一般的眼睛,就是很想滿足雁翎的期待,哪怕隻是一時的哄騙,他也聽到了他自己說:“好。”
*
臨河鎮果然繁華,商鋪枕河而列,人聲鼎沸,不僅有各種小吃,還有附近郡縣的江湖藝人來此耍把式賣藝,什麼噴火球、頂缸、變戲法,不一而足,比豐裕郡過年時候的街市還要熱鬧非常。
雁翎目不轉睛地看着,時不時歡呼一聲。
在這種熱鬧歡愉的氣氛中,趙桓征看她笑得十分甜美燦爛,如春日之櫻,天真可愛。
說到底,臨河郡因為運河繁盛,作為港口聚集了許多商賈和船客,卻到底隻是南方一個小城鎮,遠遠不可能與洛陽或者上京那樣真正的都會相提并論。
趙桓征作為太子倒也不會一直悶在東宮,每年趕上八月節、上巳節,他也會被楊詩瑤纏着去微服出宮,三五好友一起賞燈遊覽,好不快活。
相比之下,臨河的熱鬧最多隻能算是鄉野市集罷了,然而即便如此,雁翎的喜悅還是感染到了他。
運河上莺飛草長,春日暖陽下,雁翎如花笑靥與之前幾日驚弓之鳥般的苦澀面容全然不同,趙桓征忽而想到,她的母親過世還不到一個月,或許這是這麼久以來,這個孤女第一次這麼開心。
雁翎走到一家絹花攤子前,輕輕拿起一隻絹花的頭钗,别在烏發之間,對鏡而笑,又回過頭來,問趙桓征:
“這個好看麼?”
仲春的風是暖融融的,帶着鼓動之意,雁翎粉撲撲的容顔,在春風裡甜美如畫,絹花也是水紅的,映襯得少女妩媚極了。
趙桓征一時語塞,目光凝住一瞬。
“怎麼?不好看嗎?”她站直了身體,下意識将花钗取下,拿在手裡,有點像做錯了事情的孩子。
趙桓征走過去,從她手裡拿過了發钗,重新别在她方才别的發髻上,然後側面又自信審視了一下,說:
“好看。”
他側顔的時候,春日的暖陽亦從身側過來,雁翎正可以看到他筆挺的鼻梁,好看的下颌線還有……白皙脖頸上微動的喉結。
未及雁翎回過神來,趙桓征已經取了她的錢袋,将花钗買了下來。
“不必,我也不是很想買……”雁翎想着這錢也不是必須要花,她隻是看着好看于是想試試。因為和母親生活也挺拮據,是幾乎從來不買什麼钗黛水粉。
然而趙桓征似乎并沒聽見她的拒絕,不僅把花钗戴在她的發間,還拖着她的手,走到了一處成衣鋪子前。
他微笑着端詳雁翎的衣衫,舊得洗到發白,且尺寸也不太合适,于是宛然一笑倡導:“去給阿翎買幾件衣服。”
雁翎這次摟緊了錢袋子,道:“這家衣服鋪子裝潢這麼闊氣,一定不便宜,我們還是換一家吧。”
趙桓征已經看出來了,雁翎是把一分錢分成八瓣花的人,于是對她的叽叽歪歪不予理會,直接拖着她走了進去。
店家看二人進來,便打量起來。
誠然是一對相貌極其好看的小情侶,隻是看起來不像是什麼有錢人——一個衣服破漏了看不出什麼質地,縫合處的針線十分粗陋,而另一個則穿着一身粗布舊衣。
掌櫃的眼高于頂,因此态度稱不上熱情,道:
“我們是臨河天字第一号的成衣鋪子,二位如果沒有足夠的錢銀不妨出門左轉,去布鋪裡問裁縫定做,那樣可以省下不少銀兩。”
有的是臨河的貴客等着他接待,掌櫃的顯然不願意白費功夫,甚至覺得這樣做是替窮人着想的善舉。
雁翎很是識相,拽着趙桓征就想出去,卻被他一把拉住。
趙桓征不在意店家狗眼看人低,笑容和煦,語氣謙和道:“有勞店家拿出些上好的成衣來擇選,量體裁衣是非吾等所愛。”
掌櫃的沒想到這穿着破衣服的小子說話倒一副标準官話,還文绉绉的像個讀書人,一時間疑惑了。
趙桓征見他還不肯動,就從雁翎手裡的袋子裡,取出來一枚明晃晃的銀錠子,輕輕擱置在案頭。
銀子碰撞案頭發出了清脆的響聲,店家當即轉換了态度,連連稱喏,臉笑成菊花,問:“敢問公子,是給這位姑娘添置成衣嗎?”
“正是。”
掌櫃立刻會意,招呼櫃裡兩個年級稍長的大姐帶雁翎去了試衣間試衣服,不一會,一身飄逸的娟紗金絲繡花長裙披在了嬌俏少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