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入正題,馮孝惠欣然:“太子妃的人選,說來也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你也是從小認識的。”
從小認識的人,還能讓皇後興緻勃勃親自到東宮來說項,幾乎就是一瞬間,趙桓征想到了,于是脫口而問:“詩瑤?”
皇後啞然,頓了頓道:“我還想賣個關子,到底是你反應迅捷。”
趙桓征腦子裡飛快在轉,不多時就明白了皇後的“良苦用心”,然而皇後還是忍不住親自解釋:
“我知道你們從小一起開蒙念書,往來也多,要是有這個心思,青梅竹馬的也不該到現在也看不出點蛛絲馬迹。可是時下實在是沒有更合适的人選,我想你也不用我多解釋。”
是了,趙桓征深知現在輔國大将軍八成已經和皇後掀了桌子,否則南下路上不會派人刺殺自己。趙桓征不是什麼良善愚忠之人,換做其他人要他的命,回來早被他誅殺了九族。惟獨楊世延他現在還不能輕舉妄動。
不是不想動,是動不得。
且不說他這些年輔國有功,門生遍布朝野,就連自己的親信也免不了曾經是大将軍的幕僚。畢竟這麼多年來,楊世延一直把他“視為己出”,和皇後聯盟親力親為地輔佐他。
就是這軍功牢牢把握在手中,邊陲都護府幾任督總,都是他的心腹。若是盲目削去了他的軍權,難免會讓登基前的這段時間陷入動蕩不安的窘境。
打不到便懷柔,曆來君主都是這樣對付能臣。哪怕差點死在宮外,趙桓征也引而不發地不肯和他徹底當面翻臉。
隻是這口氣,是絕對咽不下去的。就看君臣怎麼鬥法。
皇後能想出這個主意,趙桓征不免有些對她刮目相看,确實是流血宮闱裡殺出血路的狠人。
大将軍做不成太子的親爹正在氣頭上,幹脆娶了他的養女,讓他暫且做個國丈消消氣,倒也是緩和之法。
“母後倒真的懂得徐徐圖之的妙用。兒臣刮目相看。”趙桓征側目,看向這個為了權勢可以什麼都出賣的女人。
“任你譏諷便是,我也是為了殿下平妥繼位不是麼?”馮孝惠覺得還是敞開了天窗說亮話舒坦:“難道殿下還不明白為娘才是真心為了你着想?”
“多謝了。”
雖然是為了權勢,但到底兩個人目前還是一根繩上的“母子”。
“這的确是懷柔大将軍的好辦法,隻不過”趙桓征意味深長地笑笑:“母後就不怕,詩瑤不願意麼?”
“殿下是對自己的模樣不自信,還是覺得出身不夠高?”馮孝惠簡直想笑,趙桓征郎才獨豔,多少京城貴女巴望着能入東宮有一席之地,慕艾之心鬧出來的笑話,馮孝惠在深宮中都聽到了不少,趙桓征這是在謙虛還是真的不自知?
“女孩子是個什麼心思,為娘可是過來人,會看不出?”馮孝惠悠悠道:“隻怕殿下眼高于頂,不肯為了時局和前程,屈尊一下。”
這倒是讓趙桓征意外,提問也有了謹慎的試探:“難道是詩瑤對母後說了什麼?”
“這倒沒有,我隻是瞧着小娘子心性純良,讓你不忍心傷了也好。”
楊詩瑤是個沒心性的,說好聽點是單純無知,說難聽點是有點蠢氣在身上的,正好用來拿捏,做給朝臣看,兵權在握的大将軍,還被母子捏在手裡,國丈尊崇加身,更上層樓。
楊世延或許一開始會回絕馮孝惠,但隻要她再自憐自艾一些,戲再足一些,必然能接受這個方式鞏固權勢。反正,國丈或者親爹,都是坐實了長輩了。
給太子做老丈人,又有什麼丢人的?
隻是一時間,趙桓征也有些憐惜楊詩瑤,畢竟是從小就認識的人,和那些真正用來聯姻的棋子,确實有些不同。
他幾乎是自嘲:“母後就不怕,将來我們真的過成一條心,反倒是讓大将軍更氣焰嚣張了麼?”
“不會,你看不上她。”馮孝惠見事情幾乎成了,也就有些得意到口無遮攔:“就算萬一她能哄得你隻聽枕邊風,本宮也不擔心。”
“為何?”
馮孝惠得意洋洋:“出嫁從夫,更何況大将軍和她,也不是親的。”
然而話說出口,她的臉色立刻鐵青了。
楊世延和楊詩瑤不是親的,她和趙桓征就是麼?
她有些忌憚地看向“兒子”,他亦神色凝重,隻是似乎不是為了這個而傷懷,似乎是在想别的事情,最後有點視死如歸的意味:“那便謹遵母後的成名,這門親事,兒臣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