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馮孝惠知道趙桓征南下的過程中,遇到了行刺,也差不多能通過蛛絲馬迹推測出背後的主謀是誰。
然而,兩個人對這件事卻都是閉口不談。
“母後前來所謂何事?”
既然是正事,那便直說吧。反正兩個人能擺在明面上提的事也不多。
馮孝惠端起婢女又送來的茶杯,上身筆直,雙手持杯嘬飲一口,又恢複了往日儀态萬方的雍容,對趙桓征道:
“殿下該大婚了。”
她說完,把杯子擱置在一側,擡起睫羽纖長的眉眼去看趙桓征。
趙桓征有一瞬間的恍惚,那雙眼睛讓他想起一個人。
杏仁形狀的眼眸,看向人的時候帶着一種懵懂之态,哪怕分明是什麼都懂的人,卻也會徒然讓男人覺得這雙眼睛在訴說着值得珍重憐憫的故事。
一定是恍惚了,才會覺得皇後的眼眸像她。
他立即強迫自己回過神來,對皇後道:“兒臣還未及弱冠,婚事似乎不急。”
馮孝惠嗤然一笑:“你父皇大婚時比你還要小一歲,難道你都親政了,反而婚事要耽誤麼?前朝太子大婚更是多在十五歲之前,殿下已經不算早了。”
然而趙桓征卻沉默了,面上看不出喜怒。
馮孝惠并不想無功而返,臉色沉了沉,語氣有幾分凝重道:“殿下最近也去探望過聖上吧?”
趙桓征微微點點頭。
“這是大逆不道的話,可也似乎是隻能本宮來說了。”
馮孝惠頗有幾分語重心長,暗示的是老皇帝的行将就木:
“殿下和太醫令是一起長大的摯友,想必他已經回禀過聖上的病情,殿下應該知道夕陽西下的景象,也是朝不保夕之刻了。”
趙桓征倒是神色平和,微微颔首道:“山陵崩殂本來也是帝王常事。人皆有命,天子并無不同。”
對于聖上風雨歸舟,趙桓征已經早有準備,傷心的确是有,但是父子之間是先君臣後父子,着實從小的感情也并不太深厚,被冊封為太子之後,更是一年也見不到幾回,多數時間聖上都在禁苑或者湯泉行宮養病,逐漸把整個朝政的攤子都交給皇後和太子。
說起來,這些年來,反而是皇後對他的教養更多,相處更久。
馮孝惠見太子恍神,乘勝追擊:“一旦山陵崩,殿下要守孝三年,大婚恐怕要到弱冠之後了。”
“倒是正好可以好好挑一挑人選。”趙桓征擡眸,冷冷看向馮孝惠。
皇後對他這态度倒是不意外:“知道京師的貴女你看不上,故而本宮替你做了個媒。”
趙桓征微微蹙了蹙眉頭,皇後對他這個表情倒是很意外。
她來的時候想過趙桓征大抵不會對婚事有什麼期待,也同樣不會有什麼抵觸。
太子的婚事向來是政治的工具,他最多該考量的是人選是否能帶來最大的政治收益,而對成婚本身不該有什麼反感。
然而,似乎他并不喜歡。
“殿下難道不好奇,本宮看上的人是誰麼?”
趙桓征依舊冷冰冰地沉默,似乎比方才更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皇後雖然意外,卻并不在乎,她隻想循循善誘,因為涉及多方利益,她料定趙桓征沒有拒絕的理由:“殿下親政已經三年了,文臣幾乎都換成了自己人,朝堂之内,政令通達,不久就可以呈現出盛世景象,本宮絲毫不曾懷疑。”
趙桓征神色稍緩和,調侃道:“母後的意思是,實現了太平盛世,就可以由着兒子不成家麼?”
馮孝惠一愣,反笑道:“為娘倒是從來不知道,殿下還真是清心寡欲之人呢。你看你這内院裡,連個宮女都找不到幾個容貌姣好的,真的要做和尚不成?”
這話說得有些失了尊貴,但卻更恰切一個母親的身份,反而讓趙桓征輕松下來:“自然也不是什麼真正的君子,母後不妨說說,看上誰家的貴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