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儲君繼位在即,東宮是京師最炙手可熱的殿堂,盡管趙桓征緻力于精簡人手,太子詹事府的人也不會輕易放下手裡的職權,上上下下的東宮侍從經過一番更替,仍然有千人之衆。
雁翎是頂替了農家漢的女兒服徭役,說是去東宮做宮女,實際上也連東宮的内院也進不去。
詹事府的小執事對冒名頂替這種事是見怪不怪,反正都是在東宮下院做最粗鄙的活計,不是濯洗窗簾桌布就是洗碗刷盤子,服務七八年,别說太子了,就連太子身邊近侍的衛兵或者太監都見不到一面。
根本就是在東宮外院做需要不停勞動的監牢罷了。
執事讓這些役人排成長隊,在東宮浣衣所外院的大門外分配具體的去處。
雁翎遠遠看着前面的人,似乎要把随身的所有貴重物品統一由詹事府一起保管收納,入宮以後還要統一換成宮人的衣服,直到過些年出宮的時候才能一起退還。
這是為了防止有宮人帶着金貴東西暗自傳遞,又或者忍受不了徭役之苦,用随身的簪子頭钗自盡。總之,她們隻是活着的工具,入宮以後便不算個人了。工具自然不需要打扮,隻需要統一管理。
趁着距離前面的執事還遠,雁翎趁着管事的不注意,将趙桓征送她的玉佩拿在手裡,用盡全部的力氣咬斷了繩子,将玉佩含在嘴裡。
她把頭上的金簪摘下來,握在手心,努力想着能有什麼辦法藏起來,然而還沒有想好,就已經被長長的隊伍裹挾着走到了執事的桌子前。
“什麼東西,快點拿出來!”執事是個年輕的太監,說話的聲音像是被捏着嗓子的鴨子。
雁翎知道躲無可躲,隻好交上去,執事看也沒看就丢到一個信封裡,用漿糊封了口子,問雁翎:“報上名字和牌号!”
雁翎不懂啥是牌号,不解地看着執事太監,他旁邊站着的是押送雁翎來的亭長的跟班,這時候伏在小太監耳邊嘀嘀咕咕,太監聽完,面色稍沉,低聲道:“什麼破的爛的都往東宮送!既然是啞巴,就做點不用說話的活吧,李月娥,浣衣所行走,下等洗衣婢是也。”
然後他朱筆在信封上寫下李月娥三個字,雁翎猜想那應該就是那個農家漢女兒的本命。
自己從此以後在東宮就要頂着李月娥這個名字活着了。
雁翎看着那個信封被太監收到一個木匣子裡,很想搶奪回來,然而自己此刻口不能言,還含着玉佩,實在沒有辦法。
難怪人販子要她一直啞着不說話,就是為了到了東宮她能守口如瓶,不至于冒名頂替的事情東窗事發。
雁翎又開始害怕,自己的嗓子這大半天還是發不出聲音,難道從此以後都是啞的了嗎?
或許是小太監看她可憐,關上木匣子的一刻,對她道:“别看了,沒不了,出宮的時候會還給你們的,不過是個銅簪子罷了,誰還稀罕你們的破物件。”
雁翎想,還好這個小太監沒有看清楚或者根本不識貨,阿娘說過那個簪子是金的,就算不是足金,也是個鍍金的。
但是既然說了會還,她也就放心了些。
因為亭長送來的身契上寫着她不會說話,隻是太監想了想,就把她分配到浣衣所的那群奴婢中去了。
執事太監擡眼看了看她窈窕的腰身,說了一句:“長得還行,要是會說話還能幹點細使,可惜了。”
這批新來的女役,不是長得醜就是有殘疾,看得出有不少是頂替來蒙事兒的。執事太監搖搖頭,這個錢賺的也是提心吊膽,隻希望浣衣所看管的嚴些,不要東窗事發,欺君之罪是要掉腦袋的。
——
不久以後,雁翎和十來個被分到浣衣所的女子一起,被帶去了浣衣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