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味深長,說着客套的話,卻讓徐宗源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趙桓征甚至往楊詩瑤身邊靠了靠,姿勢都是親密的,春風拂面地看向徐宗源。
最後還是楊詩瑤有些不好意思了,畢竟一個女子同兩個外男在一起喝茶,哪怕一個是未婚夫另一個也是自幼一起長大的親故,時間太長,也是逾矩的。
“我去問問監院,今日準備的齋飯如何,一會兒就該用膳了。”
她起身,臉上的绯紅沒有褪去,嬌俏的模樣正是情窦初開的少女。
“多謝詩瑤,費心了。恐怕以後令你費心的事情還有很多,孤提前謝過了。”
趙桓征甚至在她起身時拉了一下她的手指,茶席間的氣氛瞬間暧昧起來,楊詩瑤從未想過趙桓征還有如此孟浪的瞬間,一下子愣住,迅速抽出手指,逃也似地出去,反身把茶室的推拉門緊閉了。
現在室内僅剩下兩個衣冠楚楚,同樣豐神俊逸的男子,各懷心事的沉默着。
趙桓征顯然在與人周旋上更勝一籌,竟然就那樣不動如山地喝了好幾杯茶水。
在喜怒不形于色上,趙桓征的确做得更好。
徐宗源終究是忍不住,道:“殿下是真的有心求娶詩瑤,對麼?”
趙桓征冷了面孔,低頭獨飲一口茶水,嗤然道:“原來太醫令大人不僅忙着給人瞧病,還學月老,操心孤的婚事。”
一個孤字,瞬間把徐宗源打入臣子的微末地位,他再說下去就要惹貴人不快了。
然而他并不能堪堪看着楊詩瑤單純無辜地卷入權力的争奪,現在她是人人都要役使的棋子,未來局勢稍變,便不會有人顧着她的死活。
現在詩瑤對趙桓征的幻想越多,未來面對殘酷的現實,就會承受更多悲慘的命運。
他不相信趙桓征這樣的人,會喜歡一個如此憨赧單純甚至容貌也并不出衆的女子。
趙桓征方才對詩瑤的話術與魅惑,已經無意于欺騙。
對于徐宗源這樣醫者仁心的人來說,即便身在貴胄之家,見慣了政治婚姻的種種肮髒,依然不能接受趙桓征算計到楊詩瑤的身上。他們一個是朋友,一個是姊妹。
更何況她是烈士之女,已經夠可憐了。
他恨楊世延把她養大,卻還要把她當成謀取權勢與君權媾和的犧牲品。他以為趙桓征是被迫,然而今日的試探讓他明白,趙桓征是一個真正的政客,一個真正的君王,在權力面前,兒時的情誼并不值得太多的珍重。
“從前隻知道子泮擅長與權宦們周旋,并不知道原來在談情說愛上也不落人後。何時俘獲了詩瑤的芳心,作為摯友我竟然是一點也不知道。”
徐宗源的語氣稱得上諷刺,然而趙桓征依舊面不改色,仿佛兩個人又恢複成了昔日無話不談的摯友:“這個我也不太清楚……或許是天分?”
若是過去,兩個人互相對自己洋洋得意一下,對方也會嗤然一笑,然後互相譏諷調侃幾句,那是隻有感情很好的摯友之間才會有的親密無間。
然而徐宗源顯然并不想掩飾内心的憂慮,甚至可以說是對趙桓征的憤慨:“殿下不覺得這對詩瑤很不公平麼?你知道大将軍雖然愛護她,卻畢竟不是親生的……”
趙桓征手中的茶杯被重重放在了茶案上,怦然一聲,甚至濺出了還沒有喝掉的半杯茶水。
“太醫令,你應該注意你的言行!”趙桓征摸摸閉了眼睛,令自己長舒一口氣沉靜下來,對徐宗源道:“我看太醫院還是太清閑了,明日起太醫令就到東宮入職,你方才不是說我氣色不佳嗎?正好幫我好好調理一下。”
徐宗源難以置信地看着趙桓征,他這是在讓自己禁足,以便再無機會插手他與楊詩瑤之間的關系。
在徐宗源作出更加過激的行為,比如真的規勸楊詩瑤想辦法逃婚之前,趙桓征不想節外生枝。雖然以楊詩瑤目前對自己的迷戀來說,這樣的擔心多餘。
但是,作為一個君主,怎麼能夠允許另一個人如此直觀的批判自己的婚事,盡管以徐宗源的角度,他不過是多了些同情心罷了。
“殿下,臣隻是……”
趙桓征卻并不想聽他的解釋,起身對徐宗源吩咐道:“承志,有些事情,我在這個位置上也是身不由己,你不能隻看到詩瑤的可憐。你若是我,相信也隻能做同樣的抉擇。”
這稱得上恩威并施的體己話,如果徐宗源再不領受,那真的是太不把太子當回事了。
徐宗源隻好默默點了點頭,隻是祈求到:“詩瑤心性單純,子泮莫要辜負了她的芳心了。”
趙桓征愣住,徐宗源擡首,一雙潋滟的眼神中,滿滿的離别之憂。
他并不是會對徐宗源有同情心的人,隻是這種離愁别虛不僅僅讓他頓時了然徐宗源對于楊詩瑤或許有些不同的心意,而且更關鍵的是,那種對于慕戀卻不得不分别的悲傷,讓他似乎一下子看到了不久以前的自己。
趙桓征眉頭擰緊,沉默着屏息了一瞬間,用低到幾乎接近聽不到的聲音回複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