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藿香進入院中,看到雁翎正跪坐在地上,鬓發淩亂,衣領敞開。
肩頭隐隐約約的紅痕觸目驚心,趙桓征借了酒氣,的确做得過分。
好在方才太子誇出院門的時候臉色鐵青,看雁翎的樣子,可以想見太子并沒有成事,被那一巴掌給打蒙了。
藿香還記得雁翎剛剛從浣衣所被救出來時的孱弱模樣,鼻腔裡遊絲一樣孱弱的氣息,被那些刁奴險些累死。
如今遭遇了這樣的傷害,忍不住就過去攙扶她了。
但願趙桓征和她隻是一時風波,在這偌大的、等級森嚴的東宮,一個失寵的婢女将會遭際什麼樣的奚落和排擠,藿香行走宮廷久了,可是太明白了。
“姑娘,起來吧,太子……已經走遠了。”
雁翎一雙美目含着水氣,罥煙眉心事重重地蹙着,從那個眉目含情眼波流轉的美麗少女,變成了如今這一幅破碎的模樣。
藿香攙扶着她到拔步床内躺下,從頭到腳一點點檢查她可有受傷,她的腰帶還緊緊在腹上系着,可見太子還是手下留情的。
除了鎖骨和肩膀處留下了兩人扭動時的印記,以及被眼淚和吻痕弄花的妝容,雁翎并沒有收到什麼實質上的傷害。
藿香長舒一口氣。
這時候有人在院子裡輕輕咳嗽,随後敲了敲門。
藿香正色,警惕而狐疑看過去,她擔心是趙桓征又不甘心地回來了。
卻聽到了徐宗源的聲音:“藿香,是我。”
藿香走到門口,隔着窗牗對徐宗源道:“大人,太子不是不讓旁人進來麼?”
徐宗源無奈一笑:“殿下讓我們滾,我們便走了。還沒行至回廊,姜望大人就又去喚回了我。殿下唯恐姑娘受傷,讓我來看看比較穩妥。”
藿香徹底放心了——殿下心裡還是有雁翎的。
隻要殿下還是喜愛她的,那麼一切就都有回轉的餘地。
“她人怎麼樣了?我現在,方便進去嗎?”徐宗源問。
“姑娘沒有什麼大礙,隻是……”
藿香朝裡看了看雁翎歪在床榻之上,頭發淩亂,衣衫也不齊整,這幅樣子可能她自己未必想要見人。
可是雁翎卻已經聽到了藿香和徐宗源的對話,對藿香道:“讓我整理一下,再放太醫令大人進來吧。”
藿香緊鑼密鼓地為雁翎挽好頭發,換了衣服,淺淺地施了一層鉛粉,雁翎自然仍然是美的,隻是一雙哭紅的眼睛有點紅腫。
也隻能如此了。
藿香收拾停當,便為徐宗源開了門。
雁翎從拔步床走到了正堂的繡着前,對太醫令行了禮。
這時候藿香和雁翎才發現,門外還站着穿着宮裝的楊詩瑤,個子不高,梳着雙環髻,剛剛及笄的模樣。
宮裝在她身上過分正式華麗,站在及皎潔的月色下,到有點像個穿錯了衣服的人偶。
似乎是感覺自己的造訪有些不合時宜,她甚至沒有踏入室内。
“我能進去麼?”楊詩瑤看向徐宗源,她的眼光甚至不敢直接去審視雁翎。
這個婢女,如此大逆不道地打了太子,卻還能讓太子追回徐宗源來給她檢查身體,那麼在太子心中,她的位置一定很重。
楊詩瑤對太子向來是尊敬愛戴,莫說是打他這樣滅九族的事,就算是邀功和撒嬌,楊詩瑤敢對徐宗源來這套,面對趙桓征的時候,是一點也不敢亂了尊卑造次的。
盡管今日她看到的是趙桓征和雁翎相識以來最狼狽最沖突的場景,也意識到了一個沒有辦法回避的事實:孤絕清越、永遠貴氣逼人的趙桓征,也是可以如凡夫俗子那般為女人動情、失意甚至挨打的。
而她,甚至不知道如何去喚起太子一個真心的笑容,更何況去牽動他的心神,作出一些枉顧禮法,不在意尊卑的事。
“大小姐請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