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那枚簪子再次落入皇後的視線。
這是那個叫雁翎的姑娘的東西,馮孝惠記得。隻是為什麼第一次見的時候就覺得眼熟呢?
馮孝惠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将金簪拿到手裡端詳。
忽然想起來,這種樣式的金簪是十年前長春宮的低階宮人的一般規制。
因為是内務府同意定制,為了避免拿錯了或者遺失了,還會在簪子上镌刻上宮人的名字。
馮孝惠左看右看也沒能找到上面有刻字,難道是簪子太舊已經磨損掉了?
就在她想不明白的時候,在簪子陰刻的内裡,看到兩個比芝麻還要小上十倍的字。
得虧馮孝惠一直眼睛不花,還可以借助自然的光能看個差不離。
然而當她看清楚陰刻縫隙中,到底镌刻着什麼字的時候,她整個人都呆滞在了遠地。
上面的兩個字是“雨露”。
距離這個名字,已經時日太久,然而馮孝惠不可能忘卻那個宮女的模樣。
實際上,趙桓征長得很像雨露,這麼多年過去,本應該被時間沖刷的記憶,因為趙桓征的肖母,反而不斷提示着馮孝惠昔日的那個被老皇帝寵愛過的,她的宮女。
她想起這枚簪子是擺在雁翎妝奁盒上的,也曾經在初次見她的時候看她戴過。
這簪子還在,難道雨露還活着?
馮孝惠不敢去設想,若真是如此,那麼她該多麼恨自己?也難怪趙桓征對自己的态度已經變得如此冷漠疏離。
背過身去,躲開身後那些宮人的視線,馮孝惠将簪子揣入衣襟。好在這幾個宮人方才已經吓得不敢擡頭,她自信自己的動作并沒有被人發現。
然後,她整理了衣容,帶上随從,慌慌張張回長春宮去了。
她來東宮的時候為了避人耳目,微服前來,走的時候也是低調地乘坐一般民間大戶人家常見的黑色馬車。
蘭英姑姑剛才一直在秋爽園門口守備,此刻終于陪着她上了車,看到她此刻毫無血色的臉,有些心疼。
大概太子并沒有給皇後什麼台階,說了不好聽的話。
從前還親厚的母子,現在見了面簡直是仇敵。
可是蘭英姑姑是皇後的乳母,此時此刻隻想安慰她。
“娘娘,太子殿下年輕氣盛,您不要太過生氣。”
馮孝惠扶着額頭,輕輕歎一口氣,搖晃的馬車内,她從衣襟裡掏出那枚金簪,遞給蘭英。
“這個,姑姑還有印象嗎?”
蘭英姑姑看着磨得已經不太亮的簪子隻覺得眼熟,她老眼昏花沒看見陰刻紋裡的名字,但是也想起來簪子的來曆。
“這不是咱們宮裡從前給宮人們規制的東西麼?怎麼在娘娘手裡?”
馮孝惠半躺着,有氣無力地說:“這是雨露的,我方才在子泮的書案上偷偷拿走的。”
震驚之色頓時讓蘭英姑姑已經滿是皺紋的老臉失去了血色。
“這……”
可她到底是在流血的宮闱裡經曆過事情的老人了,很快就鎮定下來,問皇後:“是殿下知曉了自己的身世了,那個賤人還活着?”
“不知道。”皇後輕輕起身,睜開了一雙疲憊不堪的眼睛。
她奮力去思索,若太子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便不該如此放心的将簪子擺在自己能看得到的位置,更不可能把親娘當年的東西送給寵妾,除非……
馮孝惠忽然想明白了一點,簪子很可能本來就是雁翎的。
她徹底坐起來,眼睛恢複了一絲神采,對蘭英姑姑說:“去查查,快去查查那個叫雁翎的,究竟是什麼來曆!”
*
這邊,姜望正在議事廳對趙桓征禀告這一天一夜派出了手下究竟查到了什麼。
趙桓征本盼着能有雁翎的什麼線索,卻沒想到姜望猶豫了一瞬,說了另一件事。
“太醫令大人,大婚那日白天就告假了,至今也沒有再回丞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