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他還觊觎皇後的美色,真是死有餘辜……”
雁翎和大将軍隻有一面之緣,還是被他提命教訓,不得仗着趙桓征的寵愛就興風作浪,惹得楊詩瑤入駐東宮之後不順心。
那次唯一的打交道,稱不上愉快,兩人根本沒有什麼深交,然而在夢境之中,雁翎分明感覺到自己看到楊世延那樣狼狽不堪的階下囚模樣,是心碎的。
以至于她在夢中哭了出來,最後是在痛哭中醒來了。
醒來後,雁翎深深喘了幾口氣,看到外頭盛夏天光熹微,正是清晨。
她無法将夢境與現實聯系在一起,隻是想不明白,為何當處于阿娘給她留下的親人的地址,會是大将軍府。
她其實本來應該在後來與趙桓征重逢後對趙桓征提起這一切,但是,兩個人的關系急轉直下的變壞,雁翎什麼都不敢對他說。
金簪如今被她遺留在了東宮,她也成了逃出東宮的罪人,再也不敢北上。
自己的身世究竟和将軍府有什麼關系,雁翎已經不想再去過問了,很多事本來就沒有答案。
她隻想一心往前看。
三日之後就是楊詩瑤和徐宗源的婚期,三個人商量好,由雁翎簡單操辦一桌酒席,就在上池齋的後院廂房,擺上紅燭,簡單的拜拜天地,就算禮成。
楊詩瑤隻差一身紅色衣裳,用作新婚的禮服。
雖然沒有父母親友的祝福,沒有盛大的婚宴,隻有兩個人簡單的相許,但是到底嫁人是一個女子一生中的大事,楊詩瑤頗有點後知後覺的重視,提前預約了一家成衣鋪子,要雁翎明日陪她一起去挑選婚服。
大紅的禮服在成衣鋪子裡不常見,楊詩瑤個子矮,需要店家提前準備,因此早在七日之前,徐宗源就為詩瑤在那家店鋪裡預約好了。
所以,當天,楊詩瑤帶着雁翎去了這家店鋪以後,卻見雁翎沉默了一息。
竟然是當初趙桓征給她采買衣服的那家店面。
臨河不大,所謂最好的成衣鋪子,也就是這一家了。
想起去歲也是這個時候,趙桓征逼着她穿上了小時候想也不敢想的好衣服,分明隻過了一年,對于雁翎而言卻已經如同隔世了。
在當初雁翎眼中很好的成衣鋪子,卻讓楊詩瑤頗有點失望,“其實,這些款式,京師去年已經不流行了。沒想到臨河才剛剛時興。”
将軍府雖然算得上京師高門裡簡單樸素的,但到底是高門,不是臨河這種小地方可比。
雁翎不禁在想,趙桓征那般生活講究的人,也不會真的看得上臨河的所謂的最好的成衣,當初給雁翎買東西,也不過是像逗鳥一樣,花一點點小錢,哄她開心。
向來也奇,大好河山,徐宗源偏偏選了臨河隐居,雁翎不想去回憶趙桓征的一切,臨河卻處處都是二人舊日的痕迹。
神思遊走了一會兒,雁翎覺得有人敲敲自己的肩膀,雁翎慌亂而驚懼地擡眼,才見是詩瑤已經試好了一件紅色絲綢的衣服出來,問她好不好看。
雁翎圍着她看一周,覺得尚可。
然而楊詩瑤是穿過大紅灑金的太子妃宮裝的,因為有了對比,眼睛裡還是劃過一絲遺憾。
若還在京師,她嫁給徐宗源,肯定不會穿得這麼寒酸。
雁翎明白她并非嫌貧愛富,隻是想讓婚儀上的自己更美麗些,于是寬她的心道:“其實能嫁給喜歡的人,穿什麼不重要的,總好比在不喜歡的人身邊,錦衣玉食也是受苦受難。”
“阿翎說的很對,我也是這麼想。”楊詩瑤道,然後又興緻勃勃地去試了兩件别樣的婚服。
成衣鋪子是二層樓閣,一樓是展示與試衣服的内間,而挑空之上,是二樓的一圈走廊。
上面的人若是往下看,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而下面試衣服的人,卻不見得能發現頭頂上有人在觀摩一切。
楊詩瑤和雁翎試了個心滿意足,最後買了一件大紅牡丹刺繡的紅色長裙,挎着對方的胳膊,親姊熱妹般抱着衣服離開了。
直到她們的倩影徹底消失在成衣鋪外的街巷上,二樓連廊處趙桓征的眼神也沒有收回來。
他心裡反複去咂摸雁翎方才對楊詩瑤說的“在不喜歡的人身邊,錦衣玉食也是受苦受難”,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直到姜望在一旁喚他:“殿下……我們該走了。”
内心中被悲涼、憤怒、失落和不甘種種情緒糾纏的趙桓征回過神來,眼神探向幾條街道後面,上池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