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征下榻在了昔日和雁翎同住的那家旅店,好巧不巧掌櫃的還認出了趙桓征。
比之于一年前趙桓征身上有傷,面色蒼白,又穿着淩亂,這番見到趙桓征氣質清貴,衣着華美,尤其是身後還帶着三個随從,都是身量魁梧,目光凜然的武生。
掌櫃的記得趙桓征出手闊綽,于是上前熱情招呼:
“郎君好久不見,這次是來臨河辦貨還是經商?”
臨河三省通衢,靠着運河商業繁榮,往來臨河的富貴公子多是買辦官商,每年會定期到臨河來,店家以為趙桓征也是如此。
趙桓征對掌櫃的熱情視若無睹,在旅社大堂的圈椅上坐定。
姜望上前道:“請為我家公子安排最好的房舍。旁邊幾間請請退出來,我們幾個保衛要住,價錢可以賠付旅客三倍。”
這家旅社在臨河也是天字第一号的,掌櫃的自以為見多識廣,如此霸道又出手豪奢的客人倒是第一回見。
反正錢到位,掌櫃就立刻麻利的去辦了。
好巧不巧,趙桓征入住的還是當初和雁翎一起住過的那間客房。
趙桓征走進去,看到所有的陳設都沒有變,房間很大,靠窗的地方還有一張書案。
雁翎當初向往學習寫字,趙桓征給她在書院比賽上赢了一套文房四寶,她高興得像個孩子。
後來到了東宮她卻沒有再自在笑過。
趙桓征甚至想,若是她真的隻喜歡民間的生活,那麼無非在宮外給她置辦一套宅院,她想要怎麼生活便讓她怎麼樣就好了。
隻要,這次她能答應他,跟他回去。
正在趙桓征一個人在室内思戀過去的時候,姜望送來了密報:“主子,北境的密報。”
是飛鴿傳書,趙桓征将小小的隻有一個手指甲大的紙球展開,是一張白紙。趙桓征讓姜望取來了燈火,将紙張在火焰上燎了燎,字迹頓現。
趙桓征匆匆閱過,眸光中逐漸升起勝利的喜悅,他将密奏在燭火上燃燒,丢到一旁的水盂之中。
密奏是月羯部的人發來的,楊世延出征後并沒有因為戰事微小就輕敵。
實際上,在出征之前,他一手提把的裴秀已經善意提醒過楊世延此行要多加小心。
然而楊世延并沒有真的放在心上。
甚至很有些輕敵的意思,畢竟戰場是他的主場,趙桓征懂什麼。
最多無非是他操勞一場,那些媚上的文臣,最後還把功勞算在趙桓征身上。
然而,事後證明,此次出征,裴秀擔心的情況都一一應驗。
昔日用兵如神的大将軍,這次卻感覺到處處掣肘,無論是正面迎戰還是偷襲,都落了下風。
以至于三個月過去,五萬精兵,已經有好幾萬被月羯沖散,楊世延一生戎馬,從未體會過這等節節敗退的感覺。
趙桓征飛快地在書案前疾書一張手谕,交給姜望,對他說:“北境收網之時,兵部的朋黨也要一網打盡。”
姜望已經徹底明白過來,這次月羯南部的謀反,根本就是趙桓征和巴勒奔聯合做的套。
甚至,姜望忽然意識到,可能根本就沒有什麼月羯部謀反,隻是為了讓大将軍孤軍深入,遠離京師龐大的黨羽。他深耕軍營多年,若是在京師削他的權,趙桓征并沒有十足的成算。
更重要的是,他不僅僅要削去楊世延的兵權,還要報他當初派人行刺自己的仇。
非要讓他身敗名裂才好。
姜望太了解趙桓征的手腕,既然是費了這麼多心思請君入甕,最後大将軍的結局可想而知,隻是不知道向來器宇軒昂,權傾朝野的輔國大将軍會以怎樣的方式伏誅罷了。
朝中的事情,趙桓征如今隻覺得遊刃有餘,即便是在這樣關鍵的時候,他依然組建了絕密的秘奏禁衛,保證懿旨的傳達無阻,才可以有信心告病休假,騰出手腳和時間,來嶺南找阿翎。
徐宗源寄給丞相府的信,被趙桓征安插的眼線截獲,投遞信箋的郵差,最後暴露了他們的行蹤。
當趙桓征得知雁翎一行居然又回到臨河的時候,心裡十分怨恨。
當初雁翎一心北上尋親,視嶺南為是非之地,怎麼隻要和徐宗源同行,就連當初危險的地方也敢回去呢?
他唯一能夠安慰自己的是,楊詩瑤看樣子還要正兒八經的和徐宗源拜天地,不然不會讓雁翎陪着她來成衣鋪子選定嫁衣。
但是他又忍不住去多疑,為何三個人能把日子過起來?
徐宗源鐘情于楊詩瑤,這件事并不能惹起趙桓征心裡絲毫的漣漪,他隻是擔心,雁翎對徐宗源有情,難道要上趕着給郎中做妾嗎?
既然東宮的美人都不做,不給他做妾,旁人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