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征越想越輾轉反側。
一路南下,他設想了很多雁翎會遭遇的危機,期待着自己能像從前一樣一次次救她于危難。
然而到了嶺南卻發現,雁翎幫着徐宗源,把生意都做了起來。
不能不氣!
“姜望!”
趙桓征幹脆從床榻上坐起來,對姜望吩咐道:“去多派些人盯着徐宗源那個藥鋪子,有任何風吹草動,孤要立刻知道。”
姜望稱是,小心翼翼去看趙桓征的臉色,夜色漸濃,屋裡沒燈看不真,但是姜望憑借經驗覺得,趙桓征是一臉怒氣不可遏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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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第三天,楊詩瑤和徐宗源“成親那日”,雁翎做了一桌子好菜,小兩口換了嶄新的衣衫,楊詩瑤穿着那日買的一襲正宮的婚服,簡簡單單閉門在院子裡設了燭台,清供,就拜了拜天地。
雖然沒有雙親在場,也沒有什麼證婚人和保人,這個簡陋得不成樣子的婚儀,仍然讓兩個人感到幸福,笃定就算是再無榮華富貴,此生也要相攜相愛。
他倆一臉傻笑地決定“禮成”,哭了的卻是雁翎。
本來是小聲的嗚咽,後來幹脆變成了大哭。楊詩瑤過來一臉納罕地安慰她,雁翎卻隻是抹抹眼淚說:“我這是高興的,咱們這一路,終于能定下來,你們連京師貴人都不做了,我是感動的。”
楊詩瑤了然,徐宗源心知雁翎善良,更下定決心一定要将此生所學,都教授給雁翎。
第二天,徐宗源早早打開了上池齋的大門,坐在正堂中恭候前來瞧病的患者。
因為徐宗源醫術卓絕,店鋪開了不過一個來月,已經逐漸在臨河有了一點小名氣。
這日,有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穿着一身绫羅,看起來家境不俗的樣子,踱步進來要找大夫。
徐宗源站起身來,請他做到自己的書案前,對他說:“這位公子,有何其他的不适嗎?”
對面的這個書生,表面上看着文質彬彬,但是細看眼神卻沒有什麼定力,總是漂浮着四處巡視,像是從前受過驚吓一樣。
“我去年這個時候被歹人追殺,後來一直就半夜驚醒,歇不過來,書都讀不下去了,如此一來,今年的會試,恐怕又考不上功名了。”
徐宗源是同進士出身,知道功名對于讀書人的重要性,簡單了判斷,這個書生應該是因恐傷了腎精,于是提筆就寫了藥方。
雁翎和詩瑤輪班在櫃上負責給患者抓藥,但是有時清晨,要忙些别的,比如準備好中午的餐食,楊詩瑤不怎麼會做羹湯,因此少不了雁翎裡裡外外的忙活,還順便要教會楊詩瑤烹饪。
徐宗源掃一眼櫃上,發現竟然沒人,于是對書生道:“這位兄台稍後,某去尋抓藥的徒弟。”
然而還沒起身,雁翎就從後院過來了,她還帶着圍裙,一邊走一邊在圍裙上擦着剛剛洗過的手。
見徐宗源起身,就知道大概是櫃上需要抓藥,就忙趕了幾步。
然而等她趕到兩人的書案邊,擡眼看到這個坐着被徐宗源号脈的所為患者,整個人都凝固在了那裡。
這個人,不是旁人,正是劉成舉。
而劉成舉看到雁翎,第一眼認出她來,直接站了起來,下意識往後退了三步,仿佛雁翎是會要他命的鬼一般。
然而定住步伐,再看看旁邊的這位郎中,劉成舉仿佛意識到什麼,恢複了神色,對雁翎道:“阿翎,好久不見啊。”
然後劉成舉唇角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容。
徐宗源看他猥然的神色,和他這一身儒生的打扮格格不入,不禁皺了皺眉頭。
這時候一臉驚懼之色的反而變成了雁翎。
“你們認識?”徐宗源問。
劉成舉呵呵一笑,道:“何止認識,是從小就認識。”
雁翎不想和他糾纏,不予理會,隻是轉過身子,拿起徐宗源開好的藥方,去櫃上抓藥了。
幾服藥很快抓好,雁翎遞給劉成舉,也不想擡頭。
這個人曾經在破廟裡輕薄過他,後來還帶着馮婆子到雁翎的老宅子對他圖謀不軌,是個十足的混蛋。
雁翎其實在知道徐宗源要定居在臨河的時候就有過這樣的擔心,擔心會遇到劉成舉。
然而她太想跟着徐宗源學醫了,于是抱着一絲僥幸。一來臨河和小塘還是有些距離,她蟄居在藥鋪裡,未必會有多少人注意她。另一方面,劉成舉家裡也算地方的鄉紳,早晚是要考取功名離開嶺南這偏僻之地的。
卻沒有想到,無巧不成書,才安定下來,就遇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