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系統限制了她的隊伍人數呢,五個人她都搞不定,要是一支軍隊起内讧怕是能把她愁出斑秃。
躊躇了整個晚飯時間,直到臨睡前,米夏才去找剛醒來負責執第一班崗的安德烈說話。
“安德烈,”米夏學着他把某種葉片放入口中咀嚼,有類似薄荷的味道,“你對迷宮知道得這麼詳細,是誰教你的嗎?”
“我是迷宮森林旁的祖克爾村出生的,那是個相當偏遠的村子,但靠着森林與白河,總餓不死人。”安德烈吐掉了已沒有味道的葉子,“也因為偏僻且自給自足,村裡人很少與外人來往,保留了不少陳年舊事。”
坐在火堆邊、抱着尚年幼的弟弟妹妹,聽祖父講過去從迷宮出來的旅人們帶來的見聞。安德烈在黑暗中回憶起過去,不禁摸了摸已沒有胡子的下巴。
他蓄起的那把胡子還不及祖父一半長,但他的年齡已走過了祖父所擁有的一半。
修伊睡在離她們稍遠的地方,但山洞很小,不妨礙他将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并用自言自語插入:“大都是些道聽途說。民衆能進入迷宮是這幾十年來的事,那之前隻有‘勇者’能進去。你聽到的故事不過來自于連密林都未抵達的偷獵者。”
米夏很想抱頭裝鴕鳥或者堵住修伊的嘴,她挺害怕熟人發生争執的,也不想當仲裁員。
幸好安德烈沒理會修伊,繼續說了下去:“二十多年前,特拉爾突然開始頻發災荒,我的村子也不能靠種糧食養活所有人了。村裡的青壯年——包括我在内——自行組成了探險隊。我們一開始十分缺乏戰鬥經驗,其他地方逃荒來的人,也和我們差不多。但我們中活下來的人數最多,并且越來越強,這應該離不開我們對‘規則’的堅守吧。”
安德烈站起身拍拍褲子,立在修伊身前:“我們或許不如你,不像你曾抵達過第三層,但弱者的生存之道也是性命換來的寶貴經驗。睡不着就起來吧,換班。”
修伊一掀毯子翻身而起,沉默地繞過躺着的人坐到了洞口。
米夏十分羨慕睡得很香的菲爾多恩并懷疑盧西斯在裝睡。
“你怎麼想?”修伊盯着黑幢幢的森林,頭也不轉地問,“我讀過你們的曆史了。所有規則都該遵守嗎?”
真是怕什麼問什麼。米夏搓了搓手臂,決定謹慎回答:“重要的是規則的成因。安德烈的知識幫了我們許多,在找到原因前我覺得老實點更保險。但打破規則也意味着改變,既然都做了,那就觀察後果總結經驗,至少之後就不用囫囵地遵循了。”
修伊單手撐住頭:“各打五十大闆是吧,狡猾的地球人。”
“……”
“那隻蛇鹫是按叫花雞的做法烹饪的,修了土竈,火控制得基本看不見。”
“你還會這個?”
“網上有教學。”
到了淩晨,人最懵懂的時分,米夏迷迷糊糊間能感覺到身旁的人換了班。她裹緊毯子翻身,身下凸起的樹根硌得她不太舒服,這裡不如龍巢好睡,夜行動物也很多,悉悉索索的響動此起彼伏,從未停止。
她負責守最後一班,還能抓緊時間睡一會兒。米夏緊閉雙眼試圖喚回睡意,突然,針紮似的警報響徹腦海:
【警報,地形正在發生改變,已探索的區域數據将全部清除——】
“什麼?!”
米夏跳了起來,又馬上因晃動跌坐于地。
修伊扯住她的手臂将她拉起,一同往洞窟外跑去:“地震又來了!”
“不對,”在洞口看守的菲爾多恩單手吊在凸起的石頭上,沖裡面的人發出警告,“隻有這裡在晃動,這棵樹在動!你們快出來!”
“叽——!”
“……咦?”安德烈已經躍到了峭壁長出的粗壯草莖上,扶着葉片張望,“紅腹蛇鹫的聲音,但它們夜間不會活動才對。”
盧西斯一揮手,七顆光球懸浮在他身邊,點亮了夜色:“修伊!弓箭!米夏,去安德烈身邊!”
“是!”“來了!”
米夏抓住石壁上水管粗的藤蔓小心往安德烈那邊爬,這些藤蔓如同一張挂在岩壁上晾曬的漁網,還怪趁手的,就是枝葉間不時冒出一串花序,花粉有點嗆人。
……但她們來時什麼味道也沒聞到啊,連這些藤蔓,也不存在吧?
米夏僵住,來不及細想,像是從皮膚上撕下創可貼的粘連聲透過皮膚傳來。
她與手中的藤蔓,正受重力牽連遠離石壁。
“*!”米夏大罵一聲,試圖去夠能抓到的一切東西。
但身邊全是與她一同下墜的碎石或樹枝,更恐怖的是,她上方那棵曾為她們撐開栖身山洞的樹也掉下來了,光球于它之上照出黑影,籠罩了米夏。
米夏趕緊去摸腰間纏着的繩索,幸好她睡覺時也沒解開與盧西斯相連的安全繩,現在隻能祈禱盧西斯足夠強壯,能拉住這條生命的臍帶了。
但米夏抓到了兩根“繩索”。
一根的那一頭空蕩蕩的,在風中如蛇一般飛舞扭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