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點以為在做夢。怎麼突然來了?”傅尋西重新閉上眼睛,揉揉他毛茸茸的腦袋,奇異地感覺到情緒中積澱的煩悶、不知名的焦躁,一一都被輕輕撫平。
‘任務地點變成s市啦!’遲錦說,‘吓了我一大跳,你沒事就好。’
“睡着了沒看見消息,抱歉,讓你擔心了。”
‘對啦,大老闆不是上午要去工地嗎?’遲錦問。
“嗯,”傅尋西笑了笑,“看完了。”
‘啊?’遲錦驚訝,‘這麼快!’
“其實不算看完。感覺很不對勁,很壓抑。”傅尋西想起生産線上死氣沉沉的場景,禁不住有些反感地皺眉。合作商的風評明明挺好的,原本他對于這次合作期待很高,“我找借口離開了。”
‘嗷。’那就是這次白跑了一趟,還被招财貓擺件吓到了。可憐的大老闆。
‘所以你要回家啦?’遲錦問。
“沒有備選的話,是的。”傅尋西撐起身靠在床頭,視線掃過窗台,在擺件上停留了好幾秒,很輕微地歎了口氣,沒讓遲錦察覺到。他把壓在被子下的文件拿起來,一邊保持着把遲錦托在懷裡的姿勢下床,“下午和對方最後談一次。還有幾個小時,要不要帶你出去買幾件衣服?”
“我有衣服啊,”遲錦立刻跳到地上,唰地一下變人,攤開手臂讓他看,“這件很好看。”
傅尋西下意識錯開了視線,片刻後才意識到沒有什麼不該看的。确實,剛剛遲錦從人變貓,也并沒有在地上落下堆堆疊疊的一套衣服。以前好像不是這樣,新學的法術?
“當然,”他欲蓋彌彰般地把文件在手裡摞齊,反複捏了幾下光滑平整的邊角,神色倒是鎮定自若,“隻是想起來,你這次出任務,我什麼都不記得準備。買幾件心血來潮的時候可以換着穿,順便買點其他的必需品,再買個手機。”
想起手環芝麻大小的全鍵盤和任務報告上密密麻麻的字,遲錦頓時不再反對:“好的!”
“等我一會。”
傅尋西做出門的準備時,遲錦給高老師報了個平安,那邊回答在趕高鐵,陳重補充了一些重要的資料,等整理完會給他發過來,讓他一切小心,順便注意注意周圍有沒有不對勁的地方。
不對勁的地方?那個工地算不算?遲錦把傅尋西的話告訴高老師。
[哎,好耳熟,好像聽過似的。我找找有沒有類似的任務。]高老師叮囑,[你小心啊,你一個人别去,等我們過去。]
遲錦應道:[那我先跟大老闆逛逛嗷。]
溝通結束後,遲錦靜靜地在門口等了一會兒,突然意識到浴室裡面一點聲音都沒有了。他動了動耳朵,等了兩秒,忍不住湊到門口:“大老闆,你換好衣服沒?”
沒有回應。
遲錦猛地擰開門,半個人影都沒找到。
*
傅尋西走出浴室,遲錦又變成了貓貓的樣子,正蹲在門口等他。他恍惚了一下,轉瞬而逝的排斥感宛如日照雪融,沒有留下半點痕迹。
離開酒店,穿過川流人群,越過幾條小巷,遲錦漸漸在前面跑起來,他追得卻越來越慢,直到四周場景顔色褪去。驟然一停,一大片雪白刺目的亮光随之湧進眼睛,他被晃得偏了下頭,幾道身影在身前把光擋了個幹淨,看不清臉。
“我來。”有點熟悉的聲音,傅尋西閉着眼,想不起來是誰。
“留口氣等他找過來。”另一道聲音同樣耳熟。
“嘎啦——叮铛——”
眉心間一陣直覺般的酸脹,尖銳刀刃擦着臉劃過,卻不僅發出了磨耳的金鐵摩擦聲,還在反震的作用力下脫手墜地。清脆的落地聲後是放肆的嗤笑,在一片死寂中格外明顯。
陳歸垂下眼,俯身撿起匕首,神色很平靜。
“我來?”“林漫漫”笑夠了,貼到他身前,輕聲問。
陳歸搖搖頭。一次不成,他便不再執着于物理傷害,而是取出一個通體漆黑的葫蘆。葫蘆以符紙封口,肚身有幾圈複雜的浮雕紋路。打開的葫蘆口裡飄出一道黑影,長發半遮臉,露在外面的部分潰爛生瘡,暗黃膿液緩慢滴落,将籠罩在傅尋西身上的那層保護融出一片凹陷。
“看來你對他這張臉意見很大啊……”“林漫漫”勾了勾唇角,調侃到一半,聲音忽然卡住,臉上露出一瞬間驚恐的神色。
恢複正常後,他的神情完全陰沉下來,斥道:“回去!”
陳歸轉頭看了他一眼。
“林漫漫”與他對視片刻,忽然微微一笑:“怎麼啦?你還不抓緊時間動手嗎,我隻殺那隻貓,這個人最後是死是活全看你怎麼把握了。”
傅尋西依然無法視物,但聲音可以如常地傳入耳中。他頓了一下,在不斷卡頓的系統裡補充了幾條消息,集中精神寄希望于能發出去,而避免自己去想召喚遲錦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