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再想裝作落後兩步便不太容易,陸書語嘗試了兩回,每次夏樂雙都會停下來等她跟上。
她無奈抿唇,和夏樂雙并排往回走。
“是不是撞到膝蓋了?”身邊人突然問。
陸書語一怔,反應過來她兩次落後,大概都被夏樂雙認作是剛才意外的後遺症?
也是經這一問,她才感受到了膝蓋處的隐痛。
“是撞到了,”她點頭,“但最多青兩天吧,沒事。”
自從迷上運動,這些磕碰小傷幾乎都是家常便飯,她早已習慣。
夏樂雙沒看她,隻默默點頭應了聲:“好。”
氣氛再次沉默,陸書語不由想起以前,那時候兩人并肩散步,永遠都是夏樂雙有說不完的話,而她安靜地回應。
她也很想像夏樂雙那樣,問一句“你的變化也很大”,但她問不出口。
她這些年從内向變外放,從瘦弱變健康,都是一些向好的成長經曆,而夏樂雙——
如果一個人曾經開朗明媚,意氣風發,那麼到底要經曆過什麼,才會變得世故圓滑,永遠一副标準微笑,讓人無法看穿……
“夏樂雙。”她忍不住停了步子。
夏樂雙聞聲轉過頭來,帶着一點驚訝:“怎麼了?”
“你……”
剩下那幾個字紛紛卡在嗓子眼,等終于跑出來的時候,卻都是另一副模樣。
“你這些年,有回姥姥家看看嗎?”
夏樂雙肉眼可見地一僵。
好片刻,她才松弛了些,透出來絲絲縷縷的苦澀。
她笑了笑,收回情緒,搖頭:“沒有。”
話落,她又說:“沒時間。”
陸書語心中一窒,兩句話,五個字,寫滿了夏樂雙的拒絕。
她不想告訴她。
“小書語!出來看煙花!”
高二那年的跨年夜,陸書語偷偷跑出門,和夏樂雙去看煙花。
“新年快樂小書語!”
“新年快樂,夏樂雙。”
也是那天,陸書語知道了夏樂雙的一點小秘密。
比如她的名字,還有姥姥。
“姥姥是這個世界最愛我的人。”
“我的名字,也是姥姥離開之前,強硬改的。”
“我父親永遠喊我捧月,母親也是,隻有姥姥喊我樂雙。”
說起姥姥的時候,夏樂雙便不再是意氣風發的少年模樣,而是浸泡在家庭蜜罐裡的幸福小孩。
那天,夏樂雙帶陸書語去了姥姥家,書桌上幾張和姥姥對話的便簽紙全都失去粘性落了一地。
陸書語掏出随身帶的所有創口貼,剪掉中間部分,重新一張張粘了回去。
透明的防水創口貼,她剪得方方正正,一點不影響美觀。
“這個粘性很強,”她說,“不會掉了。”
夏樂雙因此提議,可以備一點透明醫用膠布,以後再用便簽紙,就不怕粘性差了。
兩人在姥姥家逛了許久,夏樂雙一點點給她展示童年的痕迹。
“小書語,”她說,“以後這裡,就是我們的秘密基地~”
于是陸書語有了一把姥姥家的鑰匙,雖然自那以後,她也沒再去過。
“也是。”
夜風漸冷,吹得人心發涼,陸書語收攏飄遠的思緒。
“離得太遠了。”
說完,她繼續往前走:“回去吧。”
“嗨美女——”
身後突然傳來難聽的聲音,帶着令人作嘔的氣味。
陸書語反應極快,抽出甩棍迅速甩開,同時轉身指向身後,直指對方咽喉,把人吓得噤了聲。
“要麼派出所,要麼滾。”
她神色冰冷,醉漢也不敢再裝醉,快速離開。
整個過程不到一分鐘,幹脆利落,夏樂雙都沒反應過來。
陸書語收了甩棍:“用武器會方便很多。”
“這種人很慫,一吓就——”
她話音倏地停住,是夏樂雙靠近抓住她手腕。
手電筒的燈再次亮起,剛才的小傷口滲出了血。
“啊,應該是扯到了。”
馬路上車輛經過,明亮的車燈照亮兩人,也照亮兩人手上的同款透明防水創口貼。
……
沒等問一句“你什麼時候有這習慣了”,夏樂雙已經收了回去。
那種微妙的感覺再度湧來。
陸書語立刻撕了防粘紙,手輕輕一抖,創口貼便伴随着夜風落到地上。
“哎呀,手滑。”她說。
“一股妖風。”她又說。
接着,她伸手。
“夏老師,借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