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解春後面索性也不去了,正在家裡閑得發慌時,家中倒是收到了他二哥的來書。
那日他正睡到日上三竿,才被青硯提醒他爹回來了。
淩解春簡單梳洗了一番,做足了心理建設才去給他爹請安。
他多少有些怕他爹。
他活了兩輩子也沒有過與這樣的長輩相處的經驗。
若是非要挑出個人選對比,宣王倒是差可比拟。
敬重有之,且不易相處。
“又沒去點卯?”一進書房,淩徹便喝斥他道:“馬上就是年關,禮部一年到頭最忙的時候,你剛剛得了一官半職便如此懈怠,像什麼樣子?”
這可真是百口莫辯,我這是不想去上值麼?明明是長衛郡主沒給我這個機會啊。
淩解春隻得低着頭請罪,起身的時候看到他大哥錯開了目光。
告什麼不好,告密。
淩解春氣不打一處來,卻又無處發洩。
他爹還在訓他:“你瞧瞧你二哥,每日裡餐風露宿日理萬機的,這才像是個入仕謀職的樣子,再瞧瞧你,人家纨绔子弟還每日出門會個友喝個酒,你倒好,鎮日裡在家裡睡覺,哪像個年輕人的樣子!”
淩徹越想越氣:“想睡覺?死後有的你睡!”
淩解春對他爹的話一個耳朵入一個耳朵出,隻這一句醍醐灌頂:他能不困麼!他死後眼一閉一睜,一日都未得長眠呐!
但他可不敢講,低眉臊眼地聽完了訓,淩徹勻了一口氣,丢給他一封沒拆封的信來:“你二哥給你的家信。”
淩解春一愣。
淩徹不耐煩地敲了敲書案:“你二哥過年是回不來了,惦記着你,專門給你寫了一封信,千叮咛萬囑咐,一定要交到你手上。”
這恐怕不是一封普通的家信。
淩解春登時覺得手上薄薄的紙張有千鈞重。
他可太了解淩解河了,前生今世相伴了那麼多年,他二哥沒事可不會給他寄什麼家信,八成是潞王以他的名義寫給他的。
這個時候寫信給他,又十有八九是關于沈蕭辰的婚事,對自己有所指示。
淩解春心事重重地将信帶回了自己的院子,一直到第二日都沒有拆開。
潞王不在京中,可不代表他的人都不在京中,時不時也有人上門邀請淩解春應酬,淩解春一概婉拒。
淩解河不在,他時不時地想起宣王,才知道他有多不想與沈凝霜牽扯在一起。
他其實根本沒做好準備,與潞王一黨同流合污。
更何況還有沈蕭辰,以他與望秋的情誼,他又怎麼能去做對他的雙生兄弟不利之事?
輾轉反側了幾日,淩解春還是将那封信拆了。
逃避不是辦法,況且他得知曉,潞王到底對沈蕭辰是什麼态度。
那封信措辭和煦,内容卻讓淩解春心裡的不舒服更進了一步,沈凝霜要他仔細盯着長衛郡主,若是沈蕭辰的婚事出了什麼意外,千萬不要自作主張,要第一時間報向宮中,交予陛下定奪。
一派冠冕堂皇。
可是,這其中豈能沒有陰謀。
這大概就是沈凝霜一定要塞他進禮部的緣由了。
沈蕭辰開府在博望巷,沈凝霜大概對他辦的事很是滿意。
也以為淩解春是讀懂了自己的意思,這封信内容便也直白——他大概預料到了,沈蕭辰與長衛郡主的聯姻不會那麼順利。
淩解春他爹在家,他不能再像往日一樣睡到日上三竿,第二日一大早出了門。
他無處可去,一路晃晃蕩蕩又到了那湯餅鋪子。
當然,也遇到了沈蕭辰。
他是真愛吃這家的肉包子。
青硯幾乎每日都會遇到他,回來的時候,總要揶揄淩解春幾句,是以他自己反是好些日子沒敢來過了。
這次沈蕭辰沒有刻意穿粗布衣服,大概也是想通了,這條巷子的大戶隻有兩家,一邊是淮南侯府,一邊是他的甯王府,有幾個下人不認得他?刻意喬裝也沒有那個必要。
沒人敢叫甯王殿下排隊,他也便泰然自若地拿了新出鍋的頭一份,自己占了張桌子,安靜地吃了起來。
淩解春這次沒有避他,徑直走過去,坐在了他對面。
他家識相的下人早将自己的包子捧給了淩解春,他沖那人微一颔首,便接下了。
他一邊剝油紙一邊問道:“最近天寒,殿下想吃包子,難道連個跑腿的下人都沒有?”
沈蕭辰嘴裡的包子還未曾下咽,秉承着食不言之訓,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淩解春,卻不開口。
在淩解春即将承受不住時,方才悠悠道:“我想出來走走。”
淩解春一愣,剝油紙的動作都漸漸慢了下來。
當年的宣王殿下,也曾經這般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