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淩解江和沈蕭辰講了那一句話後，淩解春便如百爪撓心一般，好不容易等他哥同人寒暄完了，方才抓着他哥問道：“甯王殿下答應你什麼事了？”

“關于我外祖的事。”淩解江不以為意道。

淩解春還沒來得及細問，他上下打量了一通，拉着他遺憾道：“忘了讓你換身衣裳出來了。”

淩解春有些摸不到頭腦：“啊？！”

“應該穿紅的，紅的才襯你。”

淩解江不知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些許懷念的神色來。

淩解春臉都要燒紅了：“我又不是三歲小兒。”

還要穿一身大紅衣裳出門拜年。

他不自覺地将目光投向人群中的沈蕭辰。

那才是真正衆星捧月，哪怕是穿着一身玄色朝服，依然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

不知他穿紅衣時會是什麼樣子。

而如今過了年關，離那一日已然不遠了。

淩解春心上蓦地一酸。

“真快。”淩解江歎了一口氣：“怎麼這麼快，我明明覺得我昨日才給你起了名字。”

是啊，真快，快得他還沒得及抓住自己的所思所想。

“名字？我的名字？”

淩解春還沒從突如其來的情緒裡抽開身，茫然了片刻才奇怪起來，他的名字竟然是淩解江起的？

“嗯。”淩解江揶揄道：“按照爹的意思，你本來應該叫淩解水的。”

“……”

解江解河都很正常，怎麼到解水就感覺怪怪的？

“我也覺得怪，恰好你又生在春天，我就改了個’春’字。”淩解江道：“我那時候年紀也小，希望你别嫌棄。”

“怎麼會。”淩解春搖搖頭道：“比淩解水好聽太多了。”

這是句實話。

怪不得，淩解江和淩解河一聽就是兄弟，到了他卻畫風一變，像是個撿來的。

原來，他出生的時候他大哥還是在意過他的，淩解春不免有些感動。

擡眼看向他大哥的目光裡都帶了幾分孺慕之情。

“實在是……”淩解江歉然道：“……你剛出生時，雪白粉嫩的，實在是太像女孩子了。”

原來……起這麼個名字，是把他當成女孩了？！

淩解春：“……”

“這個秘密我守了整整十七年。”淩解江長歎一聲道：“如今可算是講出來了。”

他似放下什麼心事一般，對淩解春笑了一笑。

不是平日裡那副溫文的面具，也不是似笑非笑的讨嫌模樣。

像一個真正溫良的長兄。

淩解春：“……”

“好在這十七年裡都沒有人覺得不對。”淩解江道：“說明這名字後是男是女，也沒那麼泾渭分明。”

這叫什麼話？隻不過是這名字起得中性，男女皆可罷了。

不過……淩解春暗磋磋地想，他大哥應該會比較能接受自己是個斷袖罷？

希望他被淩徹趕出家門時，他大哥看在當年的份上，還能在淩徹面前替他美言上幾句。

“你覺得甯王怎麼樣？”繞了一圈，反倒是淩解江拾起了方才的話題問。

“年歲尚小，看不出什麼。”淩解春遲疑了一會才道。

這不算騙人，對着那張臉，他根本無法用平常心去看待沈蕭辰。

他對于這個人的一切，都帶上了不自覺的情緒。

他又轉念一想，他哥是沒見過幼時的望秋，哪怕是剃光了頭發，也漂亮得像個小姑娘似的。

轉而想到，他哥認識沈蕭辰，是否見過他幼時的模樣？

“老氣橫秋。”淩解江笑罵道。

“那兄長怎麼看甯王？”淩解春不服氣問。

“我怎麼看不重要。”淩解江淡聲道：“我走科舉，憑本事走仕途，不必去投靠哪一位。”

淩解春怔愣片刻，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眼見的他哥對待幾位親王都是平淡如水，因為他從未想過要去依附其中的哪一位。

不曾折腰事權貴。

縱使這條路是享受着父輩的蔭蔽，可是難得的，不就是這份平常心麼？

這是淩解春從未想過可以去走的一條路。

為官者應是為生民立心，而不必為上位者賣命。

這條路，淩解江真的能走得通麼？

“而你。”淩解江将他拉回現實，意味深長道：“你若是看不清楚形勢，是要掉腦袋的。”

淩解春頓時脖頸一涼。

他愈加驚恐，覺得他這個大哥才是真正的預言家。

可惜了，這麼通透聰穎的人，前世竟然不明不白地死在雲州。

他若是在，他和淩解河或許就不會走那麼多彎路。

也不會落到抄家滅族的下場。

不過他哥講得沒錯，看不清楚形勢，遇到沈凝霜這般刻薄寡恩之人，是會掉腦袋的。

楊珏将沈蕭辰送出了門，終于得了閑來見淩家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