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無聊……”沈蕭辰歎了口氣道:“反正已經将人得罪了,不如多寫幾個話本子氣氣他們。”
淩解春眼睛一亮。
“别高興得太早。”沈蕭辰挖苦道:“沈凝霜再怎麼無聊,也不至于去翻看一個民間流傳的話本子,還逐字逐句地去比對。”
“他身邊還有誰,能一眼認出你的文風?”
淩解春垂下目光。
他隻是不夠聰慧,但又不是真傻。
可是,自己兄弟不和,自沈蕭辰口中講出來,他卻有些不服氣,反唇相譏道:“殿下也别幸災樂禍,我們大婚時候的一些話都傳到了潞王殿下的耳中,殿下還是想想問題是不是出在自己身上罷。”
“我們?”沈蕭辰挑了挑眉。
淩解春的臉刷地紅了。
他隐隐覺得不一樣。
他和望秋之間,是望秋禁不住撩撥,而他與沈蕭辰之間,卻往往是他率先受不住。
哪怕長得同一張臉,但總歸是不一樣。
“殿下。”淩解春還有事相求,哪怕知道自己被調戲了,也隻得哀聲央道。
沈蕭辰危險地眯了眯眼。
淩解春趕快改口:“霜序。”
沈蕭辰滿意地勾了勾唇角:“何事?”
“霜序答應過我,如果有機會,會調我去軍中效力。”淩解春殷切地望着他:“此次沁州剿匪,可否也叫我獻上一臂之力?”
沈蕭辰面上的神色倏爾淡了下來,有些怏怏不樂道:“再說罷。”
淩解春當他是憂心河東道局勢,亦不敢強逼。
就此分道揚镳。
左右無事,一連幾日,淩解春都将自己關在房中,寫一則京郊幼童失蹤案的話本。
此案亦是前世宣王府查出的線索,證據直指沈凝霜,可是最後卻在老皇帝的授意下不了了之。
既然律法給不了公正,那不妨留給後世一辯是非。
他住的院子裡種了一株桃花,他來的時候花還未開,等他的話本收尾時,那花也正開到盛了。
那名栾安的學生向有朝領旨往沁源去,路過沁州,過來探望淩解春。
“這是什麼?”淩解春好奇地看着他遞過來的草籠,問道。
“這是沁州護坡堵口用的竹絡。”
這竹絡之法,是指用編織好的竹篾,其中填滿石塊,一層層置入河底,再填以泥土夯實,以固堤護岸或是堵口。
但向有朝莫不是欺他見識短淺?這分明是草籠不是竹……
淩解春手上翻看的動作慢慢停了下來,擡首問:“你從何處拿到的?”
有人以草籠充護坡堵口的竹絡,這可不是小事。
“整個沁河段,都是這種東西。”向有朝指着淩解春手上草籠道:“反是衛州的堤壩全都用的南方來的上好竹蔑,用料紮實,築得又高又好,你說奇不奇怪?”
淩解春覺得心上涼了一半,半晌方才開口道:“你難道是覺得潞王……”
他斟酌了下措辭:“……其實治河有成?”
其實不奇怪。
那日沈蕭辰便講過,沈凝霜此次治河是當真不惜代價。
至少今世此事,他有功無過。
“當然不是。”向有朝卻皺着眉道:“我們随甯王殿下一路行來,當然是信得過殿下,隻是這沁州上下……”他環顧四周,長歎了一口氣道:“不可信。”
淩解春心上複雜。
河東道道守和衛州州牧顯是與潞王沆瀣一氣,沈蕭辰好不容易暫時拉攏了沁州州牧,難道竟是不可交托之人麼?
“潞王有功,亦不代表甯王有過。”淩解春沉聲道:“二位殿下皆是奉旨行事,不應以水火之勢論之。”
沈凝霜在他心中固然是過大于功,論私情,他亦不免對沈凝霜有隙,可是……哪怕知道沈凝霜如此行事别有居心,他也做不到颠倒黑白、覆是為非。
向有朝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甯王殿下知曉這事麼?”淩解春把玩着那草籠問。
“還不曾禀明殿下。”向有朝搖搖頭道:“這東西是我們此次欲溯源沁水,在上遊尋到的,沁水如今尚算平穩,比不得衛河事大,殿下最近衛州事繁憂心,我們就還未因此事去叨擾殿下。”
“這豈是小事。”
院子有一個水缸,淩解春将手上草籠扔進水裡,看着它漸漸沉底,道:“這樣罷,待殿下再來沁州城,我親自告訴他。”
向有朝當然不是無故來看他,這事現在也着實是有些棘手,衛州州牧對沈蕭辰不假辭色,好不容易要用剿匪之事拉攏到沁州州牧,若要再因為這事問罪沁州州牧,那沈蕭辰在河東道,才當真是衆矢之的。
向有朝所言之事他還沒想出個所以然,沈蕭辰便已經引兵到了沁州。
淩解春在那株桃花樹下将自己的話本拿給沈蕭辰看,一并給他的還有他寫的宣王得天賜蕃薯與玉黍救災的故事構想。
“玉黍?”沈蕭辰蹙了蹙眉問。
“就是……”淩解春一頓,他險些忘了,這東西是前世宣王回京之後才開始種植的,這個時候嶺南即便零星有所種植,也理應不為人知。
“也是一種作物,可食用可榨油。”淩解春含糊道。
“此事往後再議。”好在沈蕭辰沒有深究,放下書冊道:“現在還不是時候,待你日後去往嶺南,與我二哥談過後再寫不遲。”
淩解春猛然擡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