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已經過去了這麼久,經曆了這麼多事,他自認在沈蕭辰心上,自己還是有幾分份量可言,為何突然之間,卻連初見之時都不如了呢?
“臣知罪。”淩解春斂下心上異樣,退了一步想要伏在地上請罪。
“不必。”
沈蕭辰便止住他請罪的動作,冷硬地轉過身去,淩解春卻敏感地捕捉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悔意,心上一動,也跟着他往議事堂的方向走去。
沈蕭辰沒有阻止他。
淩解春心上一動,成,還有戲。
他跟着沈蕭辰穿過官廨長廊,即将到達議事廳堂前時,沈蕭辰卻突兀停下了腳步。
淩解春随着他停下腳步,安靜地垂手候在他三尺之後,一分不差。
“花。”
“……什麼?”淩解春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頭發上有花瓣。”沈蕭辰不耐煩道。
語氣不複平靜,仔細聽來,還有一絲不易覺察的氣急敗壞。
淩解春不知又是哪裡惹了他不快,愣了一下,自頭上亂撫了一頓:“沒有啊。”
沈蕭辰這才回過頭來,蹙着眉心:“還在。”
淩解春隻得換了個方向又摸了一遍。
還是沒有。
他看不到自己頭上,束好的頭發都要被他弄亂了。
沈蕭辰忍無可忍,上前一步将花瓣從他頭上摘下來,手握得死緊。
頭上隻是微微一癢,淩解春也不确定他是否真的摘到了花瓣。
“想辦法拖住陳觀。”沈蕭辰低聲道。
語氣生硬,但明顯已經有所松動。
淩解春一怔,沈蕭辰已經登上台階,兩位侍從連忙上前推開了議事堂的大門。
淩解春随意咳了幾聲,止住眼底的笑意和心上的雀躍,跟着沈蕭辰一同進了議事堂。
沁州州牧陳觀、幾位長史曹掾主簿等人都候在此處,見沈蕭辰進來,紛紛起身行禮。
沈蕭辰帶來的人中,除去吳平和祁嘯良外,其餘盡是些陌生的面孔。
而這位祁嘯良祁将軍也算得上是位舊識了,他本是城衛軍東衛管濟營的校尉,沈蕭辰婚後将他調任至金吾衛,如今算是甯王府的親兵。
若說長衛郡主婚儀時失蹤之事與他們君臣二人無關,淩解春也無法相信。
隻是他與這位祁将軍見面的機會不多,淩解春不免多看了幾眼。
沈蕭辰擡指輕扣了扣沙盤,見淩解春與衆人一起轉眼看他,方才收回餘光。
自沁州和衛州同時開倉放糧又征召壯丁後,附近的賊匪已然少了大半——在淩解春看來,這分明是沈凝霜離開河東道的緣故。
隻是他那些親兵去了何處,至今還是一個謎。
淩解春走了一下神,目光落到沙盤上時,卻不由自主地凝固了——這沙盤上标明流寇大本營的位置,不正是他劫走沈蕭辰後,他們尋到的那處空水寨麼!
而據祁嘯良所講言,是有一些流寇見到風聲不對,投誠而來,将營盤的位置透露給了他們,今日商議之事,便是要集甯王府軍與沁州軍直搗黃龍,将剩餘的匪徒一網打盡。
淩解春幾次擡眼去看沈蕭辰,都被他刻意避開了目光。
怪不是他不讓他去,因為這裡面有詐。
淩解春恍然明了。
“既然已經知曉了這些賊匪的營盤所在,那還是直接鏟除為是。”諸事議定後,吳平道:“此地既歸沁州管轄,理應是沁州軍最為熟悉地形,宜為先鋒;祁将軍為主帥;其他人等皆聽祁将軍與州牧調遣。”
這個安排是有問題的,沁州州牧是一方地方大員,祁嘯良是聽令于皇族的金吾衛将軍,論品階,二人不相上下,論資曆,州牧自然高過祁嘯良,但地方官又與京官很難相提并論,吳平也隻能盡力權衡,端看沈蕭辰如何首肯。
“孤為主帥。”沈蕭辰明白他的為難,開口道。
衆人松了口氣,禮道:“全憑殿下安排。”
州牧起身,目光落在淩解春身上道:“若是如此,是否需要為殿下安排一名副将?”
沈蕭辰身邊并不缺少副将,但此時被州牧特指出的卻是,可以傳令通傳的副将。
況且親王身邊多由幾位貴族少年随行,亦是常例。
淩解春随沈蕭辰一同來到沁州,在沁州小住了些時日,又是京畿守将之後,既是副将最合适的人選,又似是沈蕭辰的随侍,州牧掂量着,理應給個職級名份。
“臣願聽從殿下調遣。”淩解春早知道結果,卻也隻能單膝落地,心情複雜地向他行了個武将禮。
“不必。”沈蕭辰道:“淩卿不會同去,副将孤另有安排。”
淩解春垂着頭,低聲道:“全憑殿下安排。”
任誰都能聽出他不甘心。
沈蕭辰轉開目光不看他,對諸人道:“可還有事?”
衆人看出異樣,哪還敢留有異議,紛紛道無事。
“如無異議便請諸位回去整頓一下。”沈蕭辰頓了一下道:“為防夜長夢多,我們今夜城門落鑰前便出發。”
“但我是最合适的副将人選。”
淩解春還跪在地上,突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