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蕭辰明顯愣了一下，蹙眉道：“不是。”

他仿佛很不願意提及沈擒霜，連神色都變得有些郁郁。

淩解春松了一口氣，繼爾想到沈蕭辰曾說過，他是為了一個故人才想要取沈凝霜性命，心裡又憋悶起來。

可是既然已經是故人，再計較隻會顯得自己小氣，淩解春一時之間心上酸澀，也沉默下來。

車轍滾滾，沁州城離此地并不算遠，陳觀也提前得知了消息，大開城門，親自迎接沈蕭辰回城。

果真是隻道貌岸然的老狐狸，連臉上笑容的紋路都一絲不苟，躬身大禮，仿佛昨日沈蕭辰當真隻是出城剿匪，大捷而歸。

隻是一夜未見，已然花白的頭發似乎又白了大半，顯然關盛傑之死，将他也吓得不輕。

更何況他手下的沁州軍，如今有大半都落入了沈蕭辰囊中，他想收回來，着實要費一番功夫。

陳觀見到淩解春與沈蕭辰一同回來，面色卻突然又灰敗了幾分。

“我與陳大人先談談。”沈蕭辰向淩解春低語道：“你先回房歇歇。”

淩解春聽話地點點頭，回到院中，卻隻有青硯一人在。

雖然隻隔一夜，但河東道局勢已然千變萬化，淩解春心不在焉地淨了身換了衣服，左右環顧了一周方才察覺出不對來：“梁大哥呢？”

“出門了。”青硯打了個哈欠道：“他一大早還說，要公子好好練劍。”

淩解春立刻聽出不對來：“隻有這一句麼？”

“兩句。”青硯困得不行，晃晃腦袋道：“他說他回來時公子最好打得過他。”

淩解春：“……”

“你怎麼這麼困？”淩解春奇怪道。

“寅正開始外面就鬧哄哄的。”青硯哀怨道：“除去公子和殿下大婚那日，我還沒有哪日起得這般早呢。”

淩解春低咳一聲道：“這話以後莫要講了。”

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看他這小長随就知道主子有多不正經了。

青硯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

他年紀小，當不得困，淩解春不得不揮了揮手道：“不用你忙，再去睡一會兒罷。”

梁洛怕是暫時離開了，但既然留了話給他，便不至于是被淩解春氣走，他也沒多放在心上。

折騰了一夜，淩解春其實也有些困倦，強自打起精神在院子裡練了會功，有些口渴便回了房自己倒水。

說來也怪，一進房門，便覺得頭也昏沉了起來。

剛剛在陳州着過一次道，淩解春頓時警覺起來，用力嗅了一嗅，果真房内香氣不是他慣常燃的香。

淩解春将香掐了，搖醒青硯問：“這香是哪來的？”

青硯揉了揉眼睛，困倦道：“我早晨和芰荷抱怨昨晚沒睡好，她給我的安神香。”

淩解春頓時無語，将方才已經丢到外面的香收了回來，千叮咛萬囑咐，今後無事時可千萬不要燃這香。

這宮闱之物，藥效着實都非同一般。

過了不過個把個時辰，淩解春有些不放心沈蕭辰，想着先去議事堂附近等等看，一推院門，芰荷便慌慌張張地從石墩上站了起來，臉上堆着笑道：“淩公子早。”

笑容有些勉強，也不知是在門外等了多久。

淩解春有些奇怪：“你同青硯吵架了？”

“呃……”芰荷眨了眨眼睛。

淩解春自覺讓開路給她進來：“青硯剛起身。”

“我不是來尋青硯的。”芰荷絞着帕子道：“我是來尋公子你的。”

“尋我？”

淩解春一怔，蹙眉打量了她片刻，将芰荷的臉都看紅了，不自在地移開眼去，緊張道：“我……我這幾日繡了幾張繡樣，可否勞公子替我瞧瞧？”

這話也不知醞釀了多久，可惜淩解春與她早已熟悉，一眼就看出她今日不同尋常。

再想到那藥效驚人的安神香，淩解春心下不禁有了猜測，繞開她道：“改日罷。”

芰荷有些急，連忙又喚住他道：“公子，今日城中有廟會，我們一起去看看？”

“找青硯去看罷。”淩解春腳步不停。

“公子！”

芰荷心上一橫，伸手拉住了淩解春的袖子，哀求地望着他。

“是你主子叫你來拖住我的罷。”淩解春回身将袖子從她手中抽出來，歎道。

芰荷低下頭，淚花在眼眶裡打轉。

“沒事。”淩解春安撫道：“進去找青硯罷，有我在，他不敢将你怎麼樣。”

“殿下不會将我怎麼樣。”

都這個時候了，芰荷還不忘替沈蕭辰開脫道：“但是曹公公……”

“傻丫頭。”淩解春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他那是狐假虎威。”

君臣畢竟有别，下臣如何行事，端看主君如何首肯。

想不到，沈蕭辰年紀輕輕，竟還深谙這馭人之道。

淩解春确信沈蕭辰有什麼事在瞞着他，也不欲再與芰荷糾纏，轉身向議事堂的方向行去。

芰荷卻不依不饒地追上來，眼看就要撲到淩解春身上，被他一手扣住，剛舉着手猶豫着要不要一掌劈暈她，青硯終于姗姗來遲，在後面撕心裂肺地吼道：“公子！！！”

芰荷本來就緊張，被他吓了一跳，兩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淩解春不得不伸手接住她，頓時百口莫辯。

青硯上前接過她，氣鼓鼓地瞪着淩解春等他解釋。

看他那眼神淩解春就知道他并未誤會什麼。

“方才那個安神香給她點上。”淩解春吩咐道：“甯王府來要人千萬别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