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習慣……”淩解春冷笑道:“就是在人前忍着,人後拼命服用阿芙蓉成瘾?”
他怎麼突然提起這遭。
“我很久沒有服用過阿芙蓉了。”沈蕭辰頓了一頓,突然反應過來,是淩解春發覺了那迷香中的乾坤。
“我沒有再用過了。”他難得放緩了聲音道:“那些香藥隻是備着應付不時之需。”
淩解春沉沉地坐在那,臉色并不好看,也不知信了沒有。
沈蕭辰也不是溫存小意的性子,淩解春不開口,他便也跟着沉默下來。
他當然知道,淩解春執意要一個人帶他上路,就是為了借機斷了他的藥瘾。
可是……他又要如何向淩解春解釋?
“你不怕痛也不怕死。”淩解春低聲道:“這世上就沒有你珍愛留戀之物麼?”
當然有。
可是他卻不能訴諸于口。
“你為何覺得……”淩解春斟酌着道:“覺得宣王殿下才是那個适合繼承大統的人?”
“你覺得自己差在哪裡?”
“威望?人脈?兵力?”淩解春一一數過去:“還是僅僅因為長幼有序,因為他比你年少?”
他實在不能理解沈蕭辰的想法,今日他非要問個明白。
“自然是因為……”聽他将沈銜霜同自己對比,沈蕭辰氣息陡然間開始起伏,有些賭氣道:“他是聖人麼,豈同我這般俗人一般。”
“他隻需顧自己心中的道。”他語氣中不自覺帶了些挖苦:“不必顧念衆生。”
果然,這并非是因為什麼兄弟之誼,他與沈銜霜的關系也并不算相得。
甚至,可能還有仇。
他方才情急之下,連衆生都用上了,好在淩解春并未在意,他沉默了片刻,問道:“可是你覺得聖人,真的會是一位好皇帝麼?”
沈蕭辰愣了一下,這已經不是淩解春第一次暗示自己了,可是他從前,從未曾置疑過淩解春的眼光:“當然。”
他放緩了聲音道:“聖人無私,才是最适合那個位置的人。”
“可是……”淩解春望着他道:“如今非常之世,需要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
他輕聲道:“我覺得你……”
他回想起之前種種,感慨萬千。
“……更适合那個位置。”
沈蕭辰錯開視線,盯着膛中火道:“可是我不想。”
他扭過頭來,坦誠道:“我沒想過坐那個位子。”
他的眼睛裡有火光,這一次在淩解春眼中不再是赤紅,更像是佛前朱砂,有慈悲意。
他之前想替淩解春報仇,想繼承他的理想,他想沈凝霜死,想扶持沈銜霜即位。
後來……他又多了一份妄念。
如今,他的妄念又多了一份妄念。
他頓覺力有不逮。
“想不想不重要。”淩解春認真道:“有無坐在那個位子的實力才重要。”
沈蕭辰垂下眼:“我也沒有那個實力。”
“霜序何必妄自菲薄。”
“我和你想象中不一樣。”沈蕭辰直視着他,目光平定如湖:“我是貪嗔癡慢疑,五毒俱備之人。”
“我修不來佛心,更修不來聖人意。”
淩解春張了張口,無端被他言語中所含的自卑與自慢震驚。
這不應是一個皇子對自己的要求。
而在他看來,這應該是他要做到的事。
因為做不到,所以看輕自己。
他不自信,更不相信自己。
他怎麼會這樣?
他有這世上最高貴的身世,有這人世最奪目的容顔,令行如山,殺伐決斷。
這樣的少年,本該是帝國最耀眼的風景。
他為何……這麼不自信?
“你不想要權力麼?”淩解春垂下眼來:“你到底在意什麼?”
他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淩解春咬着牙開始解衣服。
沈蕭辰猛然轉頭看向他。
沈蕭辰一動身上便是鑽心的痛,隻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在面前将自己剝得不着寸縷。
“你嘗過這種滋味麼?”淩解春咬着牙道。
“你憑什麼覺得自己可以……”他的聲音哽咽起來。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都沒有人教過你麼?”
“我不是君子,更不是千金之子。”沈蕭辰試圖退後:“如果你氣我自作主張,我道歉。”
“你不是千金之子誰還能是千金之子。”
淩解春氣得心肝疼,又不知拿這樣的沈蕭辰如何是好,掐着他的下颌阻止他逃避:“你行事總是如此兇險麼?你沒有想過後果麼?”
如果沈蕭辰回不來……
淩解春閉了閉眼,将眼眶中打轉的眼淚生生逼了回去:“江山美人,權勢地位,你總得選一樣所好,才能真正像個人一樣。”
“淩某不才,長相差強人意,想必不會辱沒了殿下。”
“願意自薦枕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