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徒留憾恨?
隻是沈蕭辰這個人太過可惡,那遲疑一閃而逝,眼裡依舊是堅定的拒絕。
甚至……哪怕如今落入他股掌之中,眉宇間還殘留着不肯妥協的驕傲。
愈是如此,愈讓淩解春心覺非如此不可。
這個人心中有萬千丘壑,或許終他一生都填不平。
難道就這麼任由歲月蹉跎而過麼?
如前世一般,留到最後再去怅惋少年時,缺那麼一點勇氣也欠那麼點運氣,就此山高水長,各自寂寥一生?
他已經經曆過一次,他為此抱憾終生。
他太遺憾了。
“你敢。”沈蕭辰死死地瞪着他,眼尾紅得似火。
淩解春按着他的手,俯身親了親他眼尾的傷疤。
親眼看着那血紅自眼尾蔓延至耳廓、至頸間。
身.下也有了崛起的弧度。
他果真還是想。
淩解春覺得自己就是猶豫太過,早點把這人辦了,想必他如今也不會這般嘴硬。
兜兜轉轉,到底還是走到了今天。
淩解春含笑按了按,立刻惹得沈蕭辰怒目相對。
“我看你也想得很。”
“明明是你……”沈蕭辰聲音都微微發顫:“我又不是四大皆空六根清靜,你這麼撩撥……”
話音未落,淩解春便狠狠地吻上他的唇。
太像了,怎麼連講話的語氣,和講出口的話都這麼像。
他不想在這個時候想起望秋,這對沈蕭辰太不公平。
可是望秋無處不在。
随着沈蕭辰的容貌、表情、言語無處不在。
這讓淩解春無端覺得有些絕望。
他這麼驕傲,這麼明麗,不應是望秋的替代品。
而他注定虧欠于他。
可這世間遺恨萬千,淩解春卻笃定,未來的漫長時光,足以抵消此刻的怅惘。
總得有一個人決定開始。
才能有以後。
确定了心之所向,他重重地吻着他。
虔誠地吻過他喉間,吻過他起伏的弧線,直至隐秘的那處。
毫不遲疑。
距離他上一次做這種事情,已經過去了匆匆二十載。
世事翻湧,年華往複,他低下頭去時,心境卻并無不同。
無非是心悅眼前人,想讓他歡喜罷了。
可惜他如今滿身的傷,淩解春并不敢做得太過。
他用盡溫柔。
沈蕭辰腦海中“轟”的一聲,一片空白。
極緻的歡娛,帶給他的卻是突如其來的滅頂痛楚。
自膝上到腳踝,來自本不屬于他的一雙腿。
他劇烈的掙紮終于驚動淩解春。
哪怕已經曆經過千百次,也不能讓他真正适應這樣的痛楚。
身上崩裂的血肉,劈進骨骼的傷痕,都不曾及這痛楚半分。
讓他一次又一次地想了解此生,了解這無止無休的劇痛。
可是那具溫熱的身體倉皇地攬住他,死死地将自己嵌進他的懷中。
“霜序。”
“霜序……”
那聲音裡充滿驚惶和恐懼。
沈蕭辰徒然睜大了雙眼,牙齒咬得格格作響,指甲深深掐緊,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
可是人力豈可勝天。
他一介凡人之軀,豈可抗衡于天道恒長。
“霜序……”淩解春的聲音裡有了哭腔:“藥……你還有藥麼?”
他無聲地笑了。
不讓他用藥的是他,現在問他有沒有藥的還是他。
“快好了。”他神志已然開始模糊,卻還憑借本能安慰淩解春道:“别怕……”
别怕。
他還在。
一直都在。
與他不死不休。
他低聲道:“你抱抱我,抱抱我就好。”
懷抱他的雙臂立刻便又收緊了。
他想笑,可是臉上的表情一定很扭曲猙獰。
不知道這樣一張臉他是否還會喜歡,他自嘲地想。
像地獄裡歸來的厲鬼一樣。
不,他本來就是徘徊人間的厲鬼。
借着王朝的餘晖滞留于塵世,俯瞰人間。
勉力維系着王朝最後的氣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