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淩解春凝神道:“我還要守着……”
他反手自沈蕭辰袖中抽出那把鐵刀,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擲向窗邊。
沈蕭辰根本沒來得及反抗,愣了一下,方才遲鈍地擡首望向窗邊。
卻什麼都未曾看到。
“咚”的一聲,似是人體落水的聲音。
沈蕭辰伸手在袖中摸了一把,臉色很不好看。
淩解春有些心疼地提了提他的唇角:“一把破刀而已,你喜歡,我回京後送你一車。”
“窗棂上本就擦了毒藥。”沈蕭辰磨牙道:“他攀上來,一觸便會痛不欲生,難免跌下船去,你偏偏浪費了一把刀。”
“什麼?!”淩解春驚叫道:“那陳……”
“無事。”沈蕭辰淡定地撣了撣衣擺:“她很謹慎。”
可是以她的性情和心智,與其道是謹慎,不若是說有人費盡心力,助她養成了良好的應敵習慣。
“你不是應該很了解他們麼?”沈蕭辰狀若無意問。
“其實并沒有。”淩解春沉默了片刻道:“我前世裡,從未在宣王府中見過這個小姑娘。”
她是終生流落江湖,還是留守嶺南,還是……
兩年後西南大亂,在這場内亂中捐軀的宣王府人并未得以詳記,她會是其中默默無聞的一員麼?
範銀與宣王府交惡,會不會不僅僅因為範金娘?
沈蕭辰亦想到此節,與他一同沉默下來。
“前世事前世已畢。”淩解春澀聲道:“至少今生,她一定能活得下來。”
他單膝落到地上,殷切地執手看向沈蕭辰:“兩年後西南大動,天災你我無力阻止,但人禍尚有希望一免。”
淩亂的腳步漸漸近了。
陳妙常武功再高再好,雙拳也難敵四手,哪裡攔得下這麼多人。
“你能做的事遠勝于我,遠多于我。”他握着沈蕭辰的手,低聲道:“你明白麼?”
沈蕭辰垂下眼。
他何嘗不懂,何嘗不明白。
但是……他愛淩解春啊,他兩世都愛淩解春。
他沒有辦法,看他一次次陷入險境而選擇袖手旁觀。
“我不是叫你抛棄我。”淩解春用臉頰蹭了蹭他的手道:“我是希望你要先保全自己。”
“你要相信。”淩解春擡首望向他,柔聲道:“我是死過一次的人,我的生命來之不易,我會比你更努力地活下去。”
“别做傻事。”
他抽劍起身。
劍意肅殺,而執劍人的目光卻溫柔無匹。
沈蕭辰有些失神地望向他,卻收到一個安撫的眼神。
他其實一直都不明白他們之間的問題究竟出在哪裡,可是他總是直覺能尋找到正确的那條路。
“等等。”沈蕭辰輕聲喚住他。
他起身,在衆目睽睽下封住他的唇。
臉皮厚如淩解春,也下意識地想要退避些許。
可是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吻他。
是苦的。
苦得驚心動魄。
“怕什麼。”沈蕭辰終于放開他。
目光沉靜,深如幽潭的眸底甚至還有一分微不可察的悲憫之意,轉瞬之間又化作肅殺:“反正他們都已經是死人了。”
一聲宛如驚雷,激起一片刀光血影。
沈蕭辰退後兩步,将戰場留給淩解春。
他不喜他冒險,他亦不願他涉險。
他自淩解春遊刃有餘的劍意中收回目光。
随手扯了扯茶壺的鉸鍊,令那早已烘幹了的茶壺跌落進炙熱的炭火中。
挑開蓋子,随意将茶盞中剩的殘茶倒進了壺中。
一時煙氣四逸。
大象無形,大巧若拙。
香道因繁就簡,所需不過火與香,二物而已。
而萬物,皆有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