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連潞王都曾拜過的人,淩解春向來能屈能伸。
沈蕭辰跟着他還禮,不卑不亢。
他冷眼看過,心知這些遊走西南水道的“匪徒”才是沈銜霜平定西南之亂的有生力量,而如今,他們也是真正的水匪。
範銀意味深長地向沈蕭辰還了一禮,道:“不敢受君如此大禮。”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們能否活命端看範銀如今心情,可他還有興緻彎下腰,當着衆人的面,向沈蕭辰鄭重行了大禮。
沈蕭辰起身,淡然道:“範公子高義,如何不敢當之?”
淩解春自認自己才是那個慣于逢場作戲的人,如今面對沈蕭辰和範銀,亦隻有歎為觀止的戲份。
還未待範銀開口,陳妙常在一旁插嘴道:“都依了你的,未曾傷人性命。”
她不自在地移開眼,咂舌道:“不過這次真沒走空。”
範銀不置可否。
淩解春不是傻子,不會真當範銀陳妙常等人是心懷慈悲的善人,這一切,無非是他們試圖在淩解春和沈蕭辰面前做戲,可是事實已然擺在面前,不得已才畫蛇添足罷了。
但淩解春還是面露喜色,拱手道:“範兄盜亦有盜,可謂俠道矣。”
“不敢當。”範銀道:“若非迫不得已,誰願意做這刀口舔血的營生。”
一個随口恭維,一個惺惺作态,見時辰差不多了——
“叫所有人撤回來罷。”範銀轉向衆人,面無表情地吩咐道:“都去換衣裳。”
“是。”包括陳妙常,船上人齊齊應道。
“委屈二位公子了。”範銀眼波轉向沈蕭辰和淩解春二人,那張臉複又生動起來,歉然道。
事到如今,誰又敢相信一個戲子的真心。
淩解春連連擺手,表示他與沈蕭辰一切聽從他調遣。
不多時,一艘海盜船已然搖身變身花船,連淩解春和沈蕭辰也執着手中的薄紗面面相觑。
“我來。”淩解春咬牙道:“你扮小厮。”
“你不是覺得我比你好看麼?”沈蕭辰靜靜道。
“但你身上有傷。”淩解春強詞奪理道:“我身上……”
面對沈蕭辰淡如平湖的沉靜目光,連淩解春這般厚顔無恥的人都不免覺得有些赧然:“你不懂得怎麼應付這些人。”
他手裡捏着那薄如蟬翼的紗衣,不由自主地想象了一下這衣裳穿在沈蕭辰身上的樣子,臉上不由自主地有些發熱。
他躲避着沈蕭辰的目光,期期艾艾道:“我怕你吃虧。”
“哦。”沈蕭辰垂眼看他,突然伸手撫了一下淩解春的臉頰。
淩解春的臉“刷”地紅了。
“那……淩公子打算怎麼應付我?”
他的目光依然沉靜,沒有一絲欲.望的痕迹。
用那張禁欲的臉講出這樣的話來,讓淩解春整個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沈蕭辰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雖是調笑,眼裡卻并沒有笑意。
他突然想到大婚那日沈蕭辰給他梳頭時看向他的目光。
那眼神侵略性十足,如今才在他心底攻城略地。
他這才遲鈍的覺得,沈蕭辰并非是未經人事的稚子,稚子不會用那種自己仿佛在他面前不着寸縷的目光看向他。
他不喜歡,不代表他不知道。
是他太過天真了。
“别這樣。”淩解春壓低聲音道:“範銀如今所為,皆有向你投誠和試探的迹象,我不能讓你在他面前失了顔面。”
沈蕭辰依然不依不饒地望向淩解春。
“繼續。”淩解春軟了聲氣,背對着沈蕭辰換下身上染了血的衣服,低聲道:“還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