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解春分完香回來,沈蕭辰也剛剛将他封香的瓷罐重新封好,置回貯滿石灰的木箱中。
石灰有落在地面的痕迹,清掃過後,依然依稀可辨。
淩解春權當沒看見,快步上前跪坐在地,環着他的腰身将頭枕在他腿間。
“怎麼了?”沈蕭辰也意識到他情緒不對,理了理他淩亂的頭發,溫聲問。
“我被人欺負了。”淩解春心有餘悸道。
“被欺負?你?”沈蕭辰的語調末尾揚了揚,顯是不信他。
淩解春歎了一口氣,他在沈蕭辰心中,到底是個什麼形象?
他幹脆地坐到地上,靠着他不吐不快:“範銀要把陳妙常送給你。”
“他沒講過。”沈蕭辰蹙了蹙眉,随即補充道:“如果他有此意,我會回絕。”
陳妙常畢竟是個小姑娘,若是他主動提出來,反而顯得怪異,此事隻能等到範銀正式提及時,才好回絕。
“别啊。”
淩解春有氣無力地扯了扯他的衣帶,沒料到那衣帶未曾系緊,他一拉之下,竟然有些松動。
淩解春心上一喜,動作上便帶了些刻意:“她雖然性情古怪,但武功不凡,若是能為我們所用才是再好不過。”
“我看你是想與虎謀皮。”沈蕭辰蹙眉道。
“我們現在難道不是在與虎謀皮麼?”淩解春貼進了他,細聲細氣道:“身陷敵營,孤立無援。”
和那些戲子歌姬厮混久了,倒是勾起些久遠的興緻,淩解春險些唱了出來,好險最後穩穩地收住了。
否則他小氣的心上人看到他浪蕩不羁的一面,又不知會氣成什麼樣子。
“你想做什麼?”沈蕭辰警惕道。
“不想做什麼。”淩解春歎息道:“隻是範銀憑什麼要壓注在你身上?”
“論親疏,你又不比沈銜霜……”
“我年紀小,好拿捏些。”沈蕭辰不以為然道:“又不似他那般不近人情。”
“好拿捏?”淩解春埋頭笑了片刻,搖頭道:“總有被識破的那一天。”
“你背後還有長衛郡主,沈銜霜才是空有威望,身後并無根基。”
提及長衛郡主……
“你其實最明白不過。”淩解春凝望着他道:“血脈、姻親,才是最牢靠的紐帶。”
親緣于他已經無以為繼,但好在他們也有所圖。
“所以你不在乎是麼?”沈蕭辰推開他起身,卻未料到自己的衣帶應聲而解,淩解春的手順勢不安分地伸了進來。
“你想讓我答應範銀?”
沈蕭辰陰沉着臉拂開他作亂的手:“沒想到,這麼快淩公子就想替孤納妾了。”
“你當我是什麼?”
“什麼啊。”淩解春收回手來,大呼冤枉:“她才多大,你想到哪裡去了?”
“你大可放心。”淩解春道:“且不說她如今年紀還小,就論我如今盛寵正隆,範銀也不會那麼直白地将她送到你床上。”
他這話有些大言不慚的意味,講到“盛寵正隆”時,甚至還有些沾沾自喜,頗為得意的樣子。
“你身邊沒有他的人看顧,怕是他不會真心信任你。”看着沈蕭辰無語的表情,淩解春懇切道:“你放心,我功夫比她是差些,但護着你……”
“……護着你我二人,綽綽有餘。”
這便是說大話了,但回京之後,有曹俨,有長衛郡主,有梁洛在,高手如雲,總有治得住她的人,難道還會怕一個小姑娘不成?
沈蕭辰遲疑道:“可她一個樂藉女子,入了我府上,就算我們不多想,旁人呢?”
“說是你路上買來的侍女不就好了?”淩解春不贊同道:“如今四方作亂,朝廷也難查。”
他也明白沈蕭辰的憂心,隻要沈蕭辰還會回長安,甯王府上一個蒼蠅老皇帝都會死死盯着它往哪裡飛。
“我又不是憂心朝中來查。”沈蕭辰蹙眉道。
“你放心。”淩解春了然:“宣王殿下不會多嘴。”
看着他不解的神色,淩解春撞了一下他的額頭道:“笨麼,有同樣身陷樂藉的範金娘在,他不敢多言。”
“範金娘是封州縣丞之女。”沈蕭辰糾正他道。
淩解春失笑:“你怎麼突然和宣王殿下一般軸了?”
“他說是難道就真的是麼?”
“傻子。”看着沈蕭辰明顯不信的神色,他啞聲道:“他也是人,他也有私心在。”
“别把别人想得太好。”淩解春輕聲道:“他們也會騙人。”
他的小和尚這麼好騙,這可怎麼辦是好?
“可我不想。”沈蕭辰避開他的視線:“我不想再重蹈覆轍了。”
他走過太多不能回頭的路,不想一錯再錯。
“你就權當養了個女兒。”淩解春低聲道:“你還怕養不好麼?”
“這姑娘亦正亦邪,若是任由她流落江湖,反是不妙。”
沈蕭辰狐疑地盯着他。
他仿佛沒意識到自己已然衣襟大開,略有些蒼白的胸膛坦露在天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