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妙常異常煩躁地絞了絞手指,遲疑了半晌方才自暴自棄道:“他叫我跟了甯王。”
“跟了甯王?”淩解春有些恍惚道。
陳妙常洩氣道:“我不是不喜歡他……”
她瞥了淩解春一眼,立刻改口道:“也不是喜歡他。”
“哎……”小姑娘歎氣道:“你懂的罷。”
懂麼?懂的罷。
淩解春硬着頭皮道:“嗯。”
“你懂什麼啊。”陳妙常喃喃道:“你雖然上了他的床,但又不用入他的府,侍奉他的王妃,學那些規矩……”
他倒是想入他的府,做他的王妃。
隻是陳妙常提醒了他,想到鎮守着甯王府的長衛郡主,淩解春心裡針刺一般的疼。
沈蕭辰說他終會有一日要與長衛郡主和離。
他當然信他。
可是如今,和離不是他随口講出來那麼容易的事。
他與長衛郡主的婚事,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幾乎相當于兩國和親。
其中利益交換也并非僅僅是他們之間的承諾,豈是他想和離便能和離?
這樁婚姻對于他,利遠遠高于弊。
更何況在這種形勢下,他與慕容環之間的牽絆隻會愈來愈深。
老皇帝如今年富力強,還要在皇位上掙紮近二十年,他在位一日,沈蕭辰就不能掉以輕心一日。
他也不能讓他的心血這樣付之東流。
可是這樣如履薄冰的日子,他們還要過上多久?淩解春有些疲憊地揉了揉額角。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再回到京城,若是他們就這麼舉兵造反,會如何?
這個念頭一浮上來,淩解春悚然一驚。
這倒不失是一個辦法。
他腦子轉得飛快:如今朝中對地方兵力的控制能力有限,當真能調動的隻有那麼幾處州縣,他心裡多少些有定數,而京中又是他父親和長衛郡主坐鎮,若是他能說動淩徹……
好罷,這一點就暫時無法做到。
他是他的兒子,難道淩解江、淩解河就不是麼?
他身上有什麼,能打動淩徹,不顧及另外兩個兒子的性命,
他強打起精神來:
“你兄長未必是那個意思。”
想到同陳妙常差不多年紀的芰荷,淩解春安撫她道:“或許他隻是覺得殿下身邊缺少一位武藝高強深藏不露的侍女。”
“噗。”陳妙常嗤道:“這種話術你也信。”
“他就是那個意思,他把我的身契給了他,就是把我賣給他的意思。”
陳妙常的眼圈紅了:“他們就是這麼把我阿姊賣給了那什麼宣王。”
宣王和範金娘之間的事淩解春無緣置喙,但沈蕭辰卻不容旁人這麼誤會。
淩解春歎了一口氣道:“你總要相信,這世上有形形色色的人,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親疏有别,有夫妻之情,亦有君臣之誼。”
這顯然是一個在花船曲館長大的小姑娘聽不懂的話。
“他身邊有許多侍女,但并非都是那種關系。”
陳妙常愣愣地看着他。
“尤其是你。”
“你武藝高強,難道還怕他強迫你不成?”
她年紀尚輕,武藝卻深不可測,甚至與沈蕭辰那位大伴比也不逞多讓。
這着實是個不得了的人才,若是範銀肯将她送給沈蕭辰,淩解春更是求之不得,言語間自然也帶了些殷切道:“你功夫這麼好,戰場上、京城中也大有可用,怎麼淨想着後院閨闱中那些事?”
“與其想着怎麼做一個侍妾,還不如想想怎麼做位女将軍。”
淩解春清了清嗓子道:“所以……”
還未待他想好措詞,陳妙常卻又壓低了聲音問他:“你武藝也不錯,君臣若那麼好當,那你為何還要以身侍奉?”
淩解春一怔,臉色頓時暴紅。
“我……”他覺得口中都跟着燒了起來,結結巴巴道:“我……”
“我那是情之所至,與你的情況自然不同。”
“情之所至?”陳妙常皺着眉頭道:“你一個堂堂世家公子,不想着怎樣報效朝廷,反而和一個三妻四妾後宮佳麗三千的親王談情之所至?”
淩解春瞠目結舌地聽着她臉色一變,就從一個女水匪口中大言不慚地講出這麼冠冕堂皇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