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珏剛要坐上副駕駛位置就被梁雪琛叫住了。
她把鑰匙扔給他,示意他來開車,自己坐到了後排座位上。
“我覺得你挺奇怪的,明明暈車,又那麼喜歡坐在後排,那不是更容易暈了嗎?”
梁雪琛冷哼道:“開你的車就行,幹什麼要管我坐哪裡?”
昏暗中似乎踩到了什麼東西,她把後座燈打開,腳下是一束簡單的紅玫瑰手捧花——唐詩雯主演的電視劇《哭泣的玫瑰》獲得電視劇大賞最佳戲劇獎時,主辦方給全體主創人員都送上了相同的玫瑰。
梁雪琛把已經凋零的玫瑰花束撿起來,歎道:“拿不到新人獎,所以團體獎項也不重要了麼?”
程珏熟練地啟動車子,從後視鏡中看到她露出有些哀傷的表情。
“我們回到公司時,石宇打電話告訴了詩雯狗仔跟拍的事兒,她下車時太着急,就忘了把花拿下去了。在那之前她一直拿着這束花。”
梁雪琛擡眼,面無表情地與後視鏡裡的程珏對視,然後轉過頭看向窗外。
程珏打了轉向燈,确認左右無車之後将藍色的保時捷開離車位。
三輛商務車依次啟動,馮紹剛在末尾的那輛副駕駛上伸頭出來招手示意,程珏按了兩下喇叭回應。四輛車一齊駛出停車場。
“她清楚你為她做的一切,但新人獎隻有一次機會,失去了就永遠失去了。你知道她對這個獎項充滿了渴望,這也是你願意在她身上付出那麼多心血的原因之一,不是嗎?”
“她怎麼跟你說的都不關我事,我也不覺得用一個新人獎當籌碼換取更大的利益有什麼問題。她可以沒有這個獎,但不能沒有Amor的珠寶代言。”
一年前梁雪琛代表嘉程娛樂與集團總部簽訂了一份約定3000萬營收的對賭協議,如果她能在一年内完成目标營收,則集團追投一個億用于下一年度的項目。反之,集團總部将向有意收購嘉程娛樂的老牌經紀公司風華娛樂售出嘉程娛樂的全部股份。
一年的時限将至,唐詩雯如果能順利接下Amor珠寶的代言,那麼另外兩個化妝品的代言也将順勢談下。三個代言足以讓這一年嘉程娛樂的營收輕松超過3000萬。
也就是說,梁雪琛已經鎖定了集團一個億的投資。
至于投資的項目,自然就是即将開始的“新聲計劃”。
程珏反問道:“是嗎,是詩雯不能沒有Amor的代言,還是你不能輸掉那份對賭協議?雪琛,三個代言一共五百萬而已,為了五百萬犧牲掉詩雯最在乎的東西,值得嗎?”
“是她在乎還是你在乎?業内都默認了這個獎的水有多深,失去這個獎,反而更能讓詩雯成為熱點難道不好嗎?”梁雪琛忍不住笑出聲,“最在乎的東西?程珏,這世上沒有幾個人最在乎的東西能值五百萬。”
說罷梁雪琛挨着車窗閉目養神,但很顯然程珏并不打算讓她享受安靜。
“我問你一件事,前天晚上我給你發消息告訴你我帶走詩雯了,你不回我,是因為生氣還是不在意?”
梁雪琛睜開眼,看向後視鏡,程珏直視前方,表情平靜,似乎在問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她冷笑道:“你都已經把人帶走了,還管我怎麼想麼。”
“那你為什麼又通知《春夏周刊》的記者,跟他們說看到我把詩雯帶走了?”程珏從後視鏡裡對上了梁雪琛驚慌的目光,笑道:“我知道你想用這件事給你的項目造勢。如果記者拍到了什麼,你就抓住了我的把柄,你認為可以威脅我,讓我在集團全網會議上支持你的‘新聲計劃’。反過來如果記者什麼也沒拍到,隻是看圖寫作而已,你輕輕松松就能澄清,順便搞了一波熱度。”
見對方看破自己的做法,梁雪琛反而松了一口氣。
“你說得對,隻可惜那個記者有些蠢,自己跟上去後被同行發現,獨家新聞都拿不到,拍的角度還不如别的雜志社清晰,我要是他的領導,我得氣死。”梁雪琛并沒有被戳破秘密的愧疚感,但卻有些不知名的心酸:“呵呵,這樣看來你是不是覺得我更低級了。”
她的手段在光明磊落的他面前一遍遍被揭發,是那麼不入流。
“不,我隻是覺得你比我想象中的厲害。”
程珏的語氣平靜,讓梁雪琛有些疑惑,她聽不出他的話裡究竟是諷刺還是真的誇獎,于是她打算裝作沒聽到。
“我真的很想知道……”程珏顯然還不願意結束話題,不知是不是被挑起的怒意讓他開始口不擇言,“對你而言,我還剩多少利用價值?是不是等哪一天你需要犧牲掉什麼換你想要的東西時,會毫不猶豫地将我扔出去?”
車輛駛入高速路,梁雪琛轉頭看着窗外兩邊樹叢向後飛速遠離,車廂内陷入了詭異的沉靜中。
“《春夏周刊》的記者一早就在停車場等着了,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會拍到詩雯落寞地離開現場,還會拍到《哭泣的玫瑰》的男主角周成新在停車場送上一個擁抱。昨天的新聞會用爆炸性的标題宣稱兩人因戲結緣,但昨天下午的采訪裡就會澄清是主創人員的關系太好,他們各自的死忠粉會将他們的熱度推到頂峰。”
梁雪琛幽幽道:“程珏,是你自己給記者送去新聞的,卻給我預設了一個隻會利用你的形象。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将你推出去,可在你心中,一直覺得我工于心計,對嗎?”
“我……”程珏被梁雪琛說中了心事,不知從什麼開始,他用龌龊的想法審判她。
又是一片沉寂,引擎發動機的聲音似乎讓兩人間的空氣變得靜止,随即變得窒息。
車子在機場的停車場停穩後,程珏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墨綠色的戒指盒,打開取出裡面與自己手上成一對的另一枚鉑金戒指,遞給梁雪琛。
“早上出門的時候我讓張媽把你的東西全拿回主卧了,客房也重新收拾幹淨,别讓爸媽看出來我們之間的問題,等爸媽回去之後我們再好好聊一聊,把誤會解開。”
梁雪琛接過戒指戴在了左手無名指上,程珏把戒指盒重新放回口袋裡。
“不用了,我們沒有什麼好聊的,也不存在什麼誤會。你也不是第一個覺得我不折手段的人,事實上我為了達成目标确實做了很多低級的事。”
梁雪琛解開安全帶,正要打開車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