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究竟哪一件事才是導火索,讓梁雪琛和程珏進入了一種微妙的關系狀态中。
在程安傑來上海出差的這段時間裡,梁雪琛堅持每天早上七點整起床,接着花十分鐘的時間洗漱,然後下樓陪程安傑外出晨跑。七點四十分左右回來,飛快地跑上樓沖涼、換衣服、化妝,差不多八點十分的時候與程珏一起下樓吃早餐。
他們都默契地不再提起曾經的争執,就像一個不經清創就強行縫上的傷口,表面已經完全愈合了,但他們都知道裡面或許正在慢慢潰爛。程珏每一次試圖戳破這個傷口時,梁雪琛便會變得失去理智。
于是兩人互相之間變得客氣和疏遠,生怕一個不小心戳到了彼此的痛處。
對于“新聲計劃”,梁雪琛最終還是認命了,接受了自己煞費苦心準備的項目,變成為集團的大項目錦上添花的裝飾品。
她唯一能做的隻有盡可能讓這個項目不要過于偏離了設想的軌道。
認命對梁雪琛來說像吃飯一樣簡單,她從小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認命。
所以她在很小的時候就可以很快接受被親生母親抛棄,可以很快接受癱瘓的父親不堪命運的折磨最終喝下農藥。她也能平靜地接受父親去世之後奶奶的一病不起,更能接受爺爺在她高考後不久猝然離世。
對比曾經,現在的她實在擁有太多東西了。她隻不過是如行屍走肉一般被命運推着向前,就莫名得到了太多根本就承受不起的好運。
每當她開始自以為看到了希望的時候,命運總會教她做人。命運教會她不能陷入好運的陷阱裡太久,而忘了自己根本不該對任何東西抱有期待。
周五時梁雪琛請了一天假陪江美玲去看病。
她最讨厭的地方就是醫院,提起醫院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不斷飄進鼻子裡的刺鼻的消毒水味,在叫做“醫院”的地方,她曾一次次聽到她在乎的人們被宣告死亡。
她總覺得醫院的地闆是全世界最髒的東西,即使她曾經蹲在手術室外用手一遍遍擦地,手上也并沒有沾上一絲灰塵。
“我的建議是盡快動手術對腫瘤進行切除。”
享譽國際的腫瘤專家鄭柔教授與江美玲的年齡相仿,她将所有的檢查報告仔細看了一遍,最終給出結論:“雖然你已經做了穿刺确認腫瘤是良性的,但畢竟是脊柱内腫瘤,太接近你的神經了,後期也有惡化的風險。我的建議還是通過手術盡可能将腫瘤切除。”
私家醫院的裝飾不像公立醫院那樣刻闆,消毒水的味道似乎也沒有那麼濃,這讓梁雪琛稍稍沒那麼抵觸。
梁雪琛握住江美玲的手輕聲問道:“鄭教授,這個手術的風險大嗎?”
鄭教授似乎輕歎了一口氣,頓了幾秒後才回答道:“任何一台手術一定都是有風險的,更何況這個手術需要再脊椎裡開刀。我隻能向你們保證我會盡全力,也希望你們可以給我和我的團隊信心。”
“好的,鄭教授你就替我安排手術吧。”江美玲反握住梁雪琛的手,另一隻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不用擔心,沒問題的。”
午飯前梁雪琛和江美玲已經回到了家裡。
梁雪琛很忙,還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做決策,但最近實在太忙碌了,她突然想給自己一個喘息的機會,因此沒有銷掉下午的假。
她知道在程珏心中母親的分量有多大,所以剛從醫院出來就給他打了個電話。
即使已經被告知手術安排在四月月初,有鄭教授主刀,程珏仍然不停地追問細節。
在他的第六個電話打過來時,江美玲從梁雪琛手上搶過手機:“Alex,雪琛已經把她了解到的東西全都告訴你了,有什麼其他的事兒等晚上你回來再聊。看到你這麼一直問的樣子,就算雪琛原本對我的病情充滿信心,現在也要被你搞得坐立不安了。”
江美玲把手機挂斷還給梁雪琛,婆媳倆相視一笑。
在所有程家人當中,梁雪琛唯獨和江美玲相處時會感到十分輕松愉快。
她和江美玲的第一次見面純屬意外。
那時梁雪琛剛回國,她還不能确定自己和程珏算什麼關系,也許可以算是好朋友,也可能隻是在國外相互擁抱取暖的比陌生人更熟悉一些的熟人而已。
求學路上給了她許多照顧的大學班主任兼任學院助學基金會的負責人,基金會常常組織一些慈善晚宴,替家境貧寒的優秀學生籌集升學的贊助。作為基金會曾經或者說最大的受益者兼最有說服力的學生,梁雪琛常常被邀請到活動現場,代表受助學子對愛心人士表示感謝。
在一個下着暴雨的周末的傍晚,班主任打電話過來找梁雪琛幫忙。那天晚上有個慈善晚宴,原本安排好做分享的校友因為暴雨飛機延誤,無法按時到場。
于是班主任拜托梁雪琛代替校友參加慈善晚宴。
她自然是二話不說趕到了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