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因為班主任電話裡沒交代清楚,到現場之後她才發現這是一場全員都需要穿禮服的宴會,即使是負責招待賓客的學生們也都穿上了小禮服,而她竟然隻穿着簡單的白色運動T恤就過來了。
“沒關系沒關系,其實這個晚宴并沒有說一定要穿禮服,你能來就已經很好了。”
雖然班主任這麼說,但在那樣一個宴會上,梁雪琛的穿着還是顯得過于格格不入。
在台上不卑不亢地發表了感謝和對其他與自己類似背景的學弟學妹們的祝福時,她仍然能感受到台下大多數人投來的憐憫的目光。
她讨厭這樣的目光,但她也明白在現場的人物關系裡,自己就是乞讨的一方。
一切都是既定的事實,如果這時候她再露出什麼“有錢人有什麼了不起”的神情,未免也太虛僞了。
“周老師,你這學生也太沒禮貌了吧,在這樣的場合穿得那麼随便,她以為靠着我們的資助就真的能跨越階級變成不一樣的人嗎?”
那是一個喝得微醺的年輕男人,他相貌姣好,全身上下卻都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姿态。
他攔住梁雪琛回座的腳步,像看一個不值錢的物品那樣嫌棄地上下打量着她,似乎有沒有禮服成了劃分人類等級的标準。
男人的話引起現場小範圍騷動,梁雪琛沉着氣問道:“這位先生,社會主義社會存在階級之分嗎?”
“哦?不存在嗎?”那個人從服務員的托盤中拿起一杯酒一飲而盡,醉意越發明顯。
他大笑了起來:“你們這些窮人像吸血鬼一樣用道德來綁架我們,什麼都要我們施舍你們,但你們卻連最基本的參加宴會要穿禮服的尊重都不懂……”
梁雪琛擡頭死死地瞪着這個醉鬼。
這不是她第一次受到這樣居高臨下的侮辱。如果是平時她一定會怼回去,但這是老師的晚宴,對方确實是某種意義的施舍者,而她是受益者,所以她不能搞砸這個晚宴。
即使“施舍”這個詞語狠狠地刺痛了内心,她也要忍住。她二十多年的人生,确實是一直在被施舍中度過的。
施舍她的人,有些是真正富有同情心,有些則隻是需要把她暴露在大庭廣衆之下好證明自己的樂善好施,而有些則像眼前這個人一樣是不情願但又迫不得已的作秀。
“金公子既然那麼厭煩這樣的場合,何必還來這裡自找沒趣呢?”
江美玲兩隻手分别拿着一杯香槟,慢慢走了過來,并将其中一杯遞給梁雪琛。
看清說話的人後,男人露出谄媚的笑容,“原來是程夫人呐,我什麼時候說過厭煩這樣的場合了,隻不過是提醒一下這種沒有禮貌的人學會注意宴會禮儀而已。”
“我倒是覺得人最大的禮貌是懂得尊重人,做不到這一點的話,其他所謂的禮貌就都算不上禮貌了。”
江美玲的聲音溫柔又堅定,她仔細看了幾眼梁雪琛,仿佛認識對方。
“周老師,這個女孩子就是你一直提到的讓你驕傲的學生吧?誰說寒門不能飛出金鳳凰,這個小姑娘可不就是隻金鳳凰?”
班主任笑道:“雪琛是我最得意的學生之一,她特别上進,上個月才從美國畢業回來。
梁雪琛的求學經曆,就是班主任堅持對貧困生資助的最好成果展示。
“原來你真的是從美國回來的梁雪琛。”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梁雪琛覺得江美玲突然兩眼放光。
她聽到她用十分愉悅的聲音說道:“雪琛,你可以叫我江阿姨,我是程珏的媽媽。”
她還沒反應過來時,江美玲又補充道:“不單周老師向我提過你,我們家Alex也常常說起你呢。他說他追了你那麼久,你都沒答應當他的女朋友。我讓他帶你回家讓我給他助攻,他擔心我把你吓着了,恐怕一直都沒敢向你提起這件事吧?”
這話一出,不單讓那個語言中充滿冒犯的男人大吃一驚,也把梁雪琛搞糊塗了。
這都哪跟哪啊,程珏什麼時候“追了她那麼久”,又是什麼時候她“都沒答應當程珏的女朋友”了?
梁雪琛直到很久之後才後知後覺,從第一次見面起,江美玲就在所有人面前給足了她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