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脆弱的時候更容易尋求溫暖,在方雨婷治療的日子裡,韓祎雖然仍然沒有答應關磊的告白,但他們的關系與情侶無異。二人互相分享着各自的心情,有許多共同話題。
他們都想在窒息的氣氛中從對方的身上抓住一點點希望。
最終方雨婷還是發現了這件事。她再一次陷入自己的幻想中,認為韓祎插足了她的感情,但有時又無比清醒,發現了自己一無所有的真相。
終于理智說服了自己,在二十二歲生日來臨之前,方雨婷确定了很多東西都是她的幻想,也認清了此時的自己被疾病折磨得完全失去了尊嚴。
在方雨婷二十二歲那天,三個閨蜜到杭州給她在病房裡過了一個開心的生日。
方雨婷把不久前醫生預測自己已經時日無多的話藏在心中,強打精神讓媽媽為她畫了個漂亮的濃妝,遮住了臉上的憔悴。
她們就像十八歲初識時那樣無話不談,彼此解開了心結。
方雨婷真誠地向韓祎道歉,她的幻想讓一對互相愛慕的年輕男女經曆了四年的愛而不得。
她給她們三個人分别寫了長長的信,訴說着在十八歲時能與她們相遇是件多麼幸運的事情。
告别時,梁雪琛總覺得心裡有說不出的慌亂,她抱住方雨婷哭道:“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下周末我們再來看你。你想不想吃南校門的肉夾馍,到時我給你買過來。”
方雨婷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就像每次發現她難過時都會做的那樣。
“雪琛,以後你想我的時候就給我寫信吧,我一定會看到的。”
那時的梁雪琛以為方雨婷指的是她可以給她回信,這樣就可以用信件留住更多的回憶了。
然而誰也沒有料到三天之後,方雨婷趁父母回家拿換洗衣物時借口外出散心,躲過了護士們的眼睛,從住院部的頂樓一躍而下。
沒有人知道癌細胞已經擴散至全身的方雨婷,是如何忍受住疼痛從輪椅上站起來,翻過了頂樓高高的圍牆。
她在給父母的遺書中寫道:“爸爸媽媽和妹妹,請你們原諒我吧。一想到不久後滿身插着管子等待死亡,我就覺得害怕。不如……就讓我自己擁抱死亡吧。”
對梁雪琛而言,“自殺”兩個字就是一生的噩夢。
在十二歲那年,她發現了喝下了一整瓶農藥後倒在院子裡的父親,從此懂得了自殺是不堪重負的人最後的選擇。
十年之後,她最親密的摯友,也選擇了親自結束自己的生命。
在陷入痛苦的時候,她也不止一次地想過自殺,可她經曆過親人朋友的自殺,知道那對于活着的人來說有多痛苦。
思及此,她突然笑了出來,擡頭看到程珏皺着眉的臉,一個惡劣的想法湧上心頭:如果我死了,程珏會不會難過呢?
提起方雨婷的故事,程珏不屑道:“關磊連一一和方雨婷的關系都處理不好,不管是方雨婷去世前還是去世後,他一直優柔寡斷,害一一那時痛苦了那麼久。就這樣的人,你竟然還說他是個好人?”
“我很羨慕他們。”
程珏不解。
梁雪琛繼續說道:“我從來沒有感受過那麼炙熱的喜歡。迎新會那天晚上,雨婷拉着我眉飛色舞地說了一夜的話,内容全部都與關磊有關。在她的描述裡,我幾乎看到了關磊的完美。再後來經過一一介紹,我們和關磊相識。你知道嗎,我們宿舍和他們宿舍一共八個人,在大一大二那兩年幾乎形影不離。”
“我知道啊,那段時間我隻要給一一打電話,她都和你們在一起。”
程珏的語氣似乎有些酸溜溜的。
梁雪琛點頭道:“我終于找到了最舒适的地方,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終于不用再當個小透明了。關磊是真心把我當成朋友的,于是我知道他對一一的執着,對雨婷的小心。同時我也知道了一一的矛盾。”
這段回憶讓她的雙眼中充滿光芒:“我真的很羨慕他們,他們就像偶像劇裡的主角團,彼此間有那麼強烈的感情。那時候不是有首歌這麼唱嘛,‘讓我們轟轟烈烈把握青春年華’,他們的轟轟烈烈讓我覺得呆在他們身邊的每一刻都成了奢侈。”
程珏啧啧道:“所以那個關磊,真的優秀到讓你們宿舍四分之三的人都心花怒放嗎?”
“才不是四分之三呢,是全部都喜歡!安安也很欣賞關磊的。”梁雪琛沉思道,“雨婷跟我說的最多的就是畢業以後她要當關磊的制作人,要讓全世界都能看見關磊的優秀之處。雨婷走之後,我就隻有這一件事能替她完成了。”
“那你就沒有一瞬間喜歡過關磊嗎?”程珏模仿梁雪琛的語氣,“我的意思是,不隻是朋友之間的那種喜歡。”
梁雪琛認真地想了一下,答道:“我也不知道,也許曾經有過吧。但當年我很自卑,總覺得不夠資格喜歡,以至于現在隻能是朋友了。”
程珏用手指輕輕彈了一下梁雪琛的腦門:“看你這花癡樣,好像還挺遺憾的。梁雪琛,你現在是我老婆诶,别胡思亂想其他男人行不行啊。”
她回怼道:“是你自己要問的,難道你想聽我撒謊嗎?”
“當然不能撒謊。”程珏收拾好裝三明治的空碟子,遞給她一張擦手濕巾,“但以後你也别老想着其他男人。”